晚上,谢昀和朔月手牵手在街头散步的时候,朔月说起了这件事。
他说得小心,边说便觑谢昀的神色,十指相扣,靠得更紧。
这些时日,朝廷解了宵禁,夜晚的长街热闹更甚白日。月华如水,他们走在灯火和人群中,偶有歌舞乐声飘飘渺渺地传来,夜色更添三分绮丽。
谢昀说:“我知道。”
暗卫留在书局,也改不了老本行。慧云夫人要离京的消息,他今日已经知道。
“母亲……未必想见我。”谢昀沉默片刻,道,“你替我去送送她吧。”
“母亲”这个称呼出口得有些艰涩。朔月点头。
不知为何,却又想起那时随谢从澜去行宫,病榻之上的太皇太后呢喃着谢昀的名字。
或许,她也爱过谢昀吧?
只不过最终还是败给了家族和权力。温情的面纱一瞬间撕下,权力露出狰狞爪牙,就此反目,阴阳相隔也未曾告别。……
彼时,他们正走过香气四溢的小摊,一群孩子笑着闹着跑去,身后父母的嗔怪和他们的笑声都传得很远。
朔月莫名有些难过。
谢昀问:“怎么了?”
朔月不说话,却鼻尖发酸,埋头抱紧了他。
有时候两心相知,便不需要说话。谢昀轻轻拍他的背,低语:“没关系。”
一切都会过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慧云夫人离京那日,是个好天气。
天朗气清,阳光明丽。二十年苦守,她终于踏出了这间狭小的庵堂。
朔月站在门前等她。
对于他的到来,慧云夫人并不意外。她道:“你来了。”
“我来送送您。”朔月递上一个小包袱,“这里是些平常能用得上的药,药方都附在里面。”
慧云夫人收下了。
马车已经备好,琴心也出了庵堂,如过往二十年一样陪在她身边。她没有问起谢昀,朔月也没有再挽留,只是祝她一路顺风。
只是踏上马车前,慧云夫人给了他一枚玉佩。
玉佩碧绿通透,触手生温。
“我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也不想尽这个责任。”岁月风沙侵染了年轻的面庞,慧云夫人声音平静,“这玉佩是我的,不值什么钱……”
她好像有些说不下去,朔月没有打断她,一直静静地等着。
“我此去江南,不再回来,你们也不必找我。”慧云夫人很快恢复了素日的沉稳和冷静,“你们……好好的。”
二十年前,她迫于强权、迫于家族,生下了这个叫谢昀的孩子。渺渺二十年,谁能为她做主?
谢昀没做错任何事。她不恨谢昀,只是不想看见他。
如此结束,再不相见,也好。
朔月握着那枚玉佩,郑重地承诺:“我们会的。”
【作者有话说】
有点舍不得完结,感觉小两口还没过几天好日子。接下来大概会写点日常。
第98章 流水账日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而温柔,像是亲吻海岸的浪花。
两个人晚上一起散步,或者在热闹集市,或者在幽静山野,说过去,说未来,直到话说到没话可说了,朔月便总是爱问谢昀爱不爱他。
开始时是小心翼翼的,总是在“不经意间”恰到好处地问出口。后来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变成例行话题。
他拉着谢昀的手碎碎念,我爱你我爱你你爱我吗?谢昀最常见的回复是翻个白眼或者扯扯嘴角,说有完没完你到底要问多少遍,但拉着他的手越发紧。
多年如履薄冰的深宫生活,使得谢昀性格克制而谨慎,任谁看都是克己复礼的翩翩君子,好像衣裳的每个褶皱都镌刻着冷静二字。
他克己复礼地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碰见心动的人,却没有一挥手气吞山河的豪迈,也学不会用自己的权力地位强取豪夺,只会小心翼翼地触碰自己想要触碰的人,恨不能予取予求,唯恐哪一点做得不好而失去他。
只有在现在,和朔月的关系终于确定下来、相信朔月再也不会离开他之后,他才会偶然流露出一些对心爱之人的偏执和占有欲来。
窗开了一条缝,夜风给潮热的房间送进徐徐凉意。他病态地在朔月身上留下痕迹。
这个吻是他的,这个咬痕是他的,这个人是他的。外头皇帝换了千百个,但怀里这人再也不会离去,朔月只会属于他。
直到死亡降临。
纵使死亡降临。……
某日,他们收到了一封信。
落款是容衔一。
容衔一说自己在外面游历大好河山,发觉世上病痛之人甚多,难以得救之人更多,于是想收个学生,问朔月有没有兴趣。
又特意强调自己本来是不随意收学生的,只是朔月在这方面实在天赋异禀,不忍心见明珠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