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诺诺也醒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这几天的汤药喝下去,她已经不怎么疼了,挣扎着要起身,手一动,柳仪温就醒了。
“怎么了诺诺?哪里不舒服?”柳仪温连忙问道。
诺诺摇了摇头,“没有,诺诺想喝水。”
宋琲按住了柳仪温,转身去倒水,诺诺似乎是渴极了,两三口就喝掉了温水,然后看着柳仪温,视线落在他缠着白布的脖子上,伸出手小手摸了摸,“爹爹疼吗?”
“爹爹不疼,诺诺疼吗?”
诺诺咧嘴一笑,“诺诺也不疼。”她是真的不怎么疼了,一开始是很疼很疼的,可是躺了几日她又觉得自己生龙活虎的了,“诺诺应该向叔公多学学武艺,这样就没人敢欺负爹爹了。”
柳仪温抱住了诺诺,愧疚道:“没人欺负爹爹的,爹爹没有保护好你。”
宋琲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一切都是源于自己,才让阿温与诺诺承受了这么多。
柳仪温给诺诺清洗身体,喂她吃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享受过这样的亲子时光了。
又是两天之后,诺诺的伤势彻底好了,能跑能跳的,都能爬树摘花了,没有什么异常。
柳仪温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既然诺诺没事了,我得赶紧回太医院……”
“不必回去了。”
柳仪温一愣,“可是陛下那边……”
宋琲的脸色沉了下来,淡淡道:“不管他了。”就好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柳仪温不明白,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想陪着诺诺身边,他不愿再和自己的孩子分开了。
***
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躺在卧榻上病重得起不来身,期间都是安妃与御医程书礼随侍左右,朝中大小事务皆由太子代劳,宋瑾能力很强,颇有先帝的风范,朝中无一人不服。
乾清宫内的龙床上层层幔帐围着,密不透风,苦涩的药味缭绕,让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安妃如往常一般端着太医院配的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龙床上的皇帝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而已,一双混沌的眼睛看见了安妃,顿时扯出了一个笑容,“爱妃来了。”
可安妃却不似往常那般轻声细语温柔体贴,只是冷冷地看着卧榻上挣扎的皇帝,眸色中没有半点温度,只是皇帝一时没有发觉,还喝着她喂来的汤药,喝完之后问起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先前被下药一事伤了根本,身体大不如前,又动怒受寒,这才病得起不来身。
皇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清楚的,猛烈地咳嗽了一阵,脸色咳得通红,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等喘匀了气息才道:“陆家是不成了,还得……得给琲儿再择一门好亲事。”
安妃放下药碗,睨着皇帝,“琲儿有喜欢的人。”
“那就是个小小御医,不,现在他是不是都不是了,只是一个庶民而已,配不上琲儿……”皇帝喃喃着。
“陛下偏要如此强求吗?”安妃的声音渐渐变冷。
皇帝不以为意,他根本就不会想到会有人违抗他的旨意,“朕怎么能是强求,朕是为他好。”
安妃冷冷一笑,“陛下这是又要对付谁了呢?”
“什么?”
此时此刻,安妃不想再和皇帝辩驳什么,她的怒气已经达到了顶峰,忍无可忍,“在进宫之前我是有婚约的,是你以权势天威压迫,我不得不从,我苦苦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但你还是杀了他!”
她双目充血,紧紧握拳,染着蔻丹的指甲都要扣进了肉里,抑制不住眼底的恨意。
皇帝一愣,从未见过这般歇斯底里的安妃,尽管是三十年前她跪在地上求自己时也未曾有过这般,拧紧了眉头,“你……你竟然还想着他,朕……朕从未做错,朕是真心爱你的。”
“爱我?皇后欺负我时你视若无睹,废太子欺负我的儿子时你只让我忍,我的第一个孩子甚至因为皇后而夭折,你逼得我们不得不去争斗,让我沈家被迫陷入漩涡,赔上我沈家所有性命去和太子一族抗衡,你逼迫琲儿做不愿做的事情,娶不愿娶的人,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所有的苦难所有的痛苦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比如慧贵妃,比如顾贵君,没有哪个不是迫于淫威而屈服,永远地被困在宫中,可曾有人问过他们是否愿意!
因为安妃的话,皇帝胸口不断地起起伏伏,像是动气了一般,挣扎着要坐起身,可刚抬起一些又沉重地栽了下去,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妃,宛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安妃的手,却因为无力而最终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