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相亲对象是敌队宿敌[电竞] > 第96章 【正文完】
    第96章 【正文完】
    楚別夏去了母校校慶的事兒, 沒多久就傳遍了整個圈子,論壇裏的熱帖熱搜,挂了兩三天都沒下來過, 一個是【Collapsar校慶演講】, 另一個熱度稍遜的是【Founder家屬席】。
    游戲論壇裏的人魚龍混雜, 串子更是數不勝數,楚別夏連刷微博的習慣都沒有,更別說看論壇了。但架不住從學校回來之後,就不停有人給他轉發帖子鏈接讓他去看。
    甚至連snapi都提了一次:“沒事兒可以看一眼, 裏面沒什麽糟心的, 有人提了些你以前的事, 你看看那些說辭的真假,之後公關宣傳之類的也好有個準備。”
    連snapi都這麽說之後,楚別夏倒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你看了嗎?”楚別夏看向島臺邊挑水果的段騁雪。
    “沒呢, 等會兒我過去一塊看。”段騁雪問,“你以前也不愛看論壇?”
    “以前看啊, 當然看, 好奇嘛。”卸了力窩進沙發,楚別夏懶懶道, “後來漸漸就看得少了……你知道我心态一直不怎麽好, 容易被影響, 所以之後能不看微博論壇虎撲什麽的, 我就都不看, 看到也裝沒看到,沒辦法, 輿論環境就是這樣。”
    換了個姿勢,他嘆了口氣:“你之前一直不在國內打, 應該不太熟。有些帖子光擺出來個名字,都能猜出來裏面會說什麽。”
    哪知段騁雪笑笑,語氣熟稔:“我在國外也經常關注國內消息的。”
    楚別夏眉眼微不可查地一挑,随意問:“微博論壇這些也能看嗎?”
    “能啊,我沒事兒就翻翻。”段騁雪專心對付着手裏的橘子,想也沒想道,“我在比賽後臺看見你的那會兒,應該是你們隊第一次進世界賽,論壇上帖子不太多,我每個都看過。”
    說起以前在論壇看到的帖子,段騁雪竟然有點如數家珍的意思,可說着說着才忽然發現,男朋友已經有段時間沒接話了。
    腦海裏想法快速閃過,段騁雪眼皮跳了一下,心道不好。
    他緩緩側過頭,就看見楚別夏倚在沙發扶手邊,單手扶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他。
    “……哈哈。”段騁雪幹笑兩聲。
    “嗯哼。”楚別夏微擡下巴,“想起自己餐桌上說過什麽了?”
    段騁雪剛回國進TUG那會兒,曾經以“對國內網絡用語不熟”的理由,申請過楚別夏老師的一對一輔導。
    那段時間兩個人相處總有些不尴不尬的怪異氛圍,楚別夏不想讓自己多想,本來說要把這個麻煩丢給王叡,但最後也還是花心思給他整理了。段騁雪“補習”過後沒兩天就開始熟練運用,楚別夏只當他聰明,一直沒覺得奇怪過。
    被忽然拆穿的段騁雪輕咳一聲,低頭忙碌剝橘子,晚飯吃的飽,本來只打算兩個人分一只,結果被他一口氣剝出三個來。
    這個向來做什麽都游刃有餘的家夥,現在對着三個沒人吃的橘子手足無措,楚別夏好險才忍住笑聲。
    “記性不錯。”他托腮,繼續用輕飄飄準備算賬的語氣說,“我還以為小段同學天資聰穎,原來是預習過……唔。”
    暖氣開得足,屋裏實際有點偏熱,嘴裏被塞了冰冰涼涼的橘子瓣兒之後,楚別夏一下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看點開心的。”段騁雪催他看帖子。
    橘子瓣兒把最後一點燥也壓下去,楚別夏看着轉移話題的家夥:“我現在就挺開心的。”
    說着,他伸手要去接段騁雪手裏的橘子,卻被躲開。
    “有汁,別髒手了。”段騁雪說,“你玩你的。”
    楚別夏觑他:“那你就幹看着?”
    段騁雪一彎眼睛:“我玩我的。”
    楚別夏還愣着,嘴裏又被填了瓣兒橘子,耳邊聽見段騁雪一聲輕笑,瞬間就福至心靈理解了一切。
    一反應過來,楚別夏耳朵尖就着了,興師問罪的目光剛瞪向不着調的家夥,卻見對方目光坦坦蕩蕩,甚至還故意無辜眨了眨……把楚別夏本就虛張聲勢的惱意也眨沒了。
    又一瓣橘子喂進嘴裏,楚別夏像喝了孟婆湯,極好哄騙,對帖子的好奇占了上風,又暈暈乎乎躺下了。
    挂在最上面的【Collapsar校慶演講】熱帖,已經蓋了上萬樓,主貼一樓搬運了一些一中公衆號的圖文。
    【我草誰???】
    【我特麽還以為我進錯地方了這兒是游戲論壇?】
    【Collapsar校慶演講……笑死這學校得沒排面到什麽程度】
    雖然早就猜到論壇少不了有些牛鬼蛇神,但在這麽前排的地方出現,還是讓楚別夏有點想笑。
    段騁雪可沒有隔着網線還要給人留面子的善心,幹脆笑出聲,吐槽道:“來的挺快,我都甘拜下風。”
    楚別夏失笑:“你跟串子比什麽。”
    “我怎麽就不算真愛粉呢。”
    他的語氣過分認真,楚別夏只好哄道:“……好吧,認可。”
    兩人繼續往下看。不得不說,世界上還是有腦子的人多,串子甫一出現,就被跟着嘲了幾樓。
    【樓上純小醜,你就是那種一邊喊着現充歧視打游戲的,一邊自己往自己臉上踩兩腳的傻逼?】
    【Collapsar是以名譽校友身份去的,望周知】
    【摘自百度百科:秦市第一中學,1993年成為省重點中學,首批示範中學,清華大學、北京大學錄取人數連續二十年居省前三位……】
    【co神:我學習不好,我班裏墊底。騙,就硬騙。】
    【班裏倒數啊?呃呃co粉還一直吹他學霸人設,尬不尬……】
    【……我是Collapsar同學,他還真沒騙人。我們分清北班的,他偏科數理,總分确實在班裏中下。】
    【哦,以防聽不懂人話的出去亂吠,說一下,我們班47個人,12個清北全員C9,再聽不懂的跟你解釋也多餘。】
    【卧槽,佬】
    【再說一句,楚別夏物競國一,高一下分班是班裏前十的成績,你可以黑他打游戲,但我不允許有人黑他成績。】
    【哥們兒你這哪是同學,你這是Collapsar狂粉啊……(震撼】
    【不是,等等,哪裏不對。打游戲也沒什麽黑的吧!!!】
    【《我黑世界冠軍》】
    【要是Collapsar現在水平菜了不行了,黑一下也就黑一下,問題人家大師賽也是冠軍……】
    【只有我一直以為Collapsar學文的嗎】
    【你不是一個人。考拉很明顯文科氣質怎麽會是理科偏科怪啊喂!!】
    【冷知識,Collapsar大學專業好像是物理(雖然還沒上)】
    【啊我操?原來我們班那個一直沒來的楚別夏真是co神???】
    “喲,這也是個真同學。”段騁雪笑道,“不過你到時候回學校應該也不在那個班。”
    楚別夏:“對,要跟新大一讀的,你那邊呢?”
    “跟你差不多,比較靈活,有些學分可以等之後再修,只是會晚畢業兩年。”段騁雪說,“而且我記得我們學校有和交大的交換項目……等退役了可以申請一下,給你個驚喜!”
    “結果鬧個烏龍,你偷偷換過來,我也換過去了。”
    段騁雪笑出聲來。
    “你要是在國內高考的話,會報哪裏?”忽然,楚別夏問。
    段騁雪想了一下:“你報哪兒我報哪兒吧。”
    “……少說情話啊,那會兒都分手了。”楚別夏繃着表情忍笑,擺出一副我不吃你這套的樣子。
    “不是,我說認真的。”段騁雪靠過來,手裏拿着橘子比劃,“我在國內高考的前提是我沒出國對吧,我要是沒出國,怎麽可能纏不到你。”
    楚別夏:?
    不得不說,“纏”這個字用得很能體現段同學的語文水平。
    “那你會去打職業麽?”楚別夏又問。
    “去啊。”段騁雪揚眉道。
    “我直接拉着你去,咱倆一個隊,第一年奪冠第二年衛冕,第三年建立王朝第四年……”
    “第四年怎麽?”
    段騁雪深沉:“第四年放棄一切榮耀回老家結婚。”
    楚別夏被他的驚世發言震得嗆咳出來。
    偏偏論壇也像是有意識配合一樣,刷到最底下之後,跳出來的推薦帖子竟然是【Founder家屬席】。
    定睛一看,段騁雪就樂了:“這個我喜歡。”
    楚別夏目光一轉,問:“你們附中百年校慶還有多久?”
    “早着呢,我上學那會兒才90校慶。”段騁雪說。
    楚別夏表情顯而易見的有點失望,拍拍男朋友的胳膊,只叮囑道:“那你要好好保持身材。”
    段騁雪愣了愣。
    “不然要是校慶演講的時候,變成個胖墩,多不好看。”楚別夏語重心長。
    段騁雪失笑,又逗他:“怎麽,楚隊喜歡我這張臉啊?”
    他原以為楚別夏會耳朵發紅避而不談,又或者把抱枕拍到他臉上獎勵自己,然而楚別夏端詳着看了他兩眼,開口語氣稀松平常。
    “喜歡啊,你好看。”
    轟!
    向來內斂的人突然一記直球,這回輪到段騁雪招架不住了,心跳一下子驟雨似的,他靠過去就想親人,中間卻陡地多出來一個沒有眼色的抱枕。
    ……哦,是男朋友放的,那沒事了。
    段騁雪下巴撞在抱枕上面,癟嘴擡眼。
    只是男朋友郎心似鐵,十分有原則道:“明天要回家,今天不親。”
    “就一下怎麽了嘛……”段騁雪看着男朋友裝委屈。
    楚別夏吸了口氣,把抱枕又往外推了推,又好氣又好笑。
    “還好意思說?我都不知道你是饞我還是饞我的肉!”
    說完,他抿了下唇,總覺得唇上還殘留着前一天晚上,段騁雪用唇齒細細研磨過的觸感。
    ……狗似的。楚別夏沒好氣瞪了這家夥一眼,全然不提自己丢了魂一樣沒有底線的縱容。
    惡狠狠叼過段騁雪手上最後一瓣橘子,楚別夏起身:“走了,訓練去……诶!”
    段狗趁他傾身的時候,趁他不注意,擡手攬住肩膀往面前一帶,偷了個滿溢橘子汁水的吻。
    -
    一覺醒來,已經是年三十一早,戰隊群裏五六點就有人開始發“除夕快樂”,年味兒隔着網線撞進每個人心裏。
    段騁雪和楚別夏收拾了一下,準備一起出門。
    “你什麽時候回來?”楚別夏下意識問了一句後,立刻改口,輕笑道:“我就問問,別到時候我在家,讓你一個人在這邊呆着。”
    段騁雪想了想:“我在家倒是呆不久。我爸初三就出差去了,我媽也有基金會的事兒忙。”
    “你想什麽時候回來?”段騁雪問。
    楚別夏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先前兩年過年的時候,他就沒有在家呆超過兩天的。
    段騁雪沒再問,只彎了彎眼睛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楚別夏失笑:“能有什麽事……你盼着我點好吧。”
    “那沒事也給我打,不許把我丢一邊。”段騁雪攬住他,蓬松的羽絨服夾在中間,讓這個擁抱也變得軟軟的。
    把臉埋進衣服領口,楚別夏悶悶道:“……你打。”
    段騁雪輕笑:“遵命。”
    就這麽黏黏糊糊了一會兒,楚別夏剛松手退了一步,段騁雪忽地說。
    “對了,我媽說,她昨天跟阿姨見了一面。”
    這個阿姨指代的是誰,不言而喻。
    楚別夏愣住。
    “不只是她們兩個,好像還有其他熟悉的阿姨們,應該只是她們的朋友聚會。”段騁雪解釋。
    楚別夏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當時相親,就是通過兩位媽媽都很親近的一位共同好友才搭上橋的,現下年前,阿姨們聚一聚也很正常,只是楚別夏難免緊張了一下。
    “我媽……沒說什麽吧?”遲疑過後,他還是問。
    段騁雪回憶了一下自己媽媽在家庭群裏的發言,安慰道:“我媽好像邀請阿姨跟她一起去看看基金會資助的小孩,想來應該是一見如故的?”
    楚別夏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可以對母親們的社交作何評價,心裏七上八下的,最後只抿了抿唇。
    “放寬心。”段騁雪揉了揉他的發頂,笑道,“總會變好的,沒什麽好擔心着急的。”
    楚別夏定了定心神,才道:“那……替我給叔叔阿姨帶聲好。”
    段騁雪應下。
    兩人在地鐵口告別,坐上相反方向的列車。
    年三十的車廂有些擁擠,楚別夏找了個還算空曠的車廂連接處站定,思緒在晃晃悠悠間飄出去很遠。
    那晚校慶結束,當晚一中就發了推送,楚別夏的微信很是叮叮咚咚地熱鬧了一會兒,從同學到老師,有同班同校的,也有以前競賽認識的外校朋友。
    所有消息楚別夏都一一禮貌回複了,一條一條回的,沒有漏下任何一個,只是回到最後,他也沒有看見媽媽的消息。
    面對這個結果,楚別夏原本以為自己會有點失落,但其實沒有,甚至有些松了口氣的感覺。
    因為他不知道母親對此會作何反應,懸在心裏像達摩克裏斯之劍似的,倒不如幹脆沒有反應,也免得期待什麽了。
    看到也好,沒看到也好……
    出了地鐵站後冰涼的空氣灌進五髒六腑,楚別夏拉緊領口跑了兩步進單元門,呼出一口氣,找出鑰匙打開家門的鎖。
    紅燒排骨的味道撲面而來。
    楚別夏一直覺得,媽媽做的排骨有種獨特的味道。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就是比他正在外面吃過的任何排骨都香。離開秦市後,他也嘗試學過,但做出來總不是那個味道。
    香氣和熱氣如有形般,把他勾在原地,良久才換了鞋邁步進去。
    “我回來了。”楚別夏向廚房的方向探頭,略略擡高聲音,以免被抽油煙機的噪音蓋住。
    楚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回來洗個手。”
    她說的時候,楚別夏人已經在洗手間了,擦幹手後,挽起裏面衛衣的袖子走進廚房。
    “我來打打下手。”他問,“我爸呢?”
    “打發出去買蒜了。”楚媽媽語氣帶着點不悅,明顯是夫妻倆又鬧了不愉快。
    楚別夏笑了一下,在一旁安安靜靜把菜切成媽媽交代的厚度,沒說話,不問也不評價。
    “等會兒排骨出鍋了,你先趁熱吃兩塊。”楚媽媽目光了然地看他,“早上肯定又沒吃飯。”
    楚別夏申辯:“冤枉,我最近半年基本都會吃早飯的。”
    “早上吃的什麽。”
    “豆漿三明治。”
    “豆漿不錯,三明治要熱着吃。”
    “好好,知道的……”
    楚別夏年紀還小、正在認人時候,楚父因為工作調動去了偏遠的地方,回來後轉進教育體系工作,也總是忙于加班晉升,別說和楚別夏溝通了,個把月下來,就連見面次數都能用一只手數過來。
    但媽媽不一樣。
    不同于和父親略顯生疏的關系,只要不觸及到學業和事業選擇的問題,楚媽媽總是這樣溫暖而絮叨的,楚別夏和媽媽之間也親昵自然,與之相伴的,則是在情感上的進退維谷。
    對于母親,楚別夏總懷抱着一種歉疚感。
    “夏夏,去給媽拿個皮筋,就在衣帽間妝臺左邊的盒子……”楚媽媽還沒說完,楚別夏就魔術似的變出一個黑色發圈。
    “用這個吧。”楚別夏從紛亂的思緒裏脫離開,笑了笑,示意媽媽轉過身去,“我給你紮。”
    抽油煙機嗡嗡着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卻沒有人顯露出半點介意,開蓋的砂鍋小火咕嘟着肉香味兒的泡泡,楚別夏動作不太熟練地把媽媽的頭發攏住梳理。
    楚媽媽的頭發有黑色,也有紅棕色——是海娜花粉染過的白發的顏色。這些年,紅棕色發絲愈發多了。
    一片煙火氣裏,楚媽媽忽然開口:“昨天,你趙阿姨攢了個局,我和小段的媽媽見了一面。”
    楚別夏梳理頭發的手頓了一下,只是很細微的一個停頓,自己剛反應過來想裝作無事發生,手背就被媽媽擡手輕輕拍了拍,帶着安撫的意味。
    “小段媽媽人很熱情。”楚媽媽說,“也跟我聊了不少關于你們的事。”
    楚別夏垂眸笑笑,給皮筋挽了個圈:“我們兩個有什麽事。就是相親,然後互相覺得還不錯……”
    “你高中那個早戀對象,就是小段?”
    楚媽媽話說得一針見血,倒是讓楚別夏愣了愣才承認。
    見兒子點頭,楚媽媽的目光頓時複雜了些。做老師的,對學生早戀這件事可謂是屢見不鮮,也知道這些戀情大多徒生事端,也走不到最後,因而“早戀”這個詞在她眼裏,還是負面意義居多的。
    握着湯匙翻動着砂鍋裏的湯,楚媽媽問:“你和小段現在都在打電子競技,上學的時候,你們也一起打游戲嗎?”
    “沒有,那會兒在搞競賽,哪有時間聊游戲。”楚別夏解釋,“我打游戲是高三才開始的,媽,那會兒段騁雪已經出國,早都斷聯系了。”
    聽着向來性格不急不緩的兒子,此刻下意識加快的語速,楚媽媽搖頭失笑:“又不是要跟你興師問罪,急什麽。”
    ‘楚別夏高三開始學會打游戲’這件事,楚媽媽一直很介意。別人孩子都是高三幡然醒悟奮起直追,到他們家,不知怎的就變成孩子高三開始學壞,還就堅定要一條路走到黑了。
    此刻,雖然知道這事兒大約跟小段沒關系,但楚媽媽還是沒忍住一問,聽到兒子解釋,也發覺自己話問的不對,笑了笑道。
    “你們兩個倒是有緣。”她說,“小段是個好孩子,學習好,看得出家教也好,你們在一起,我放心。”
    楚別夏反應了兩秒,才發覺這是媽媽的祝福,眼睛一彎:“謝謝媽。”
    擺了擺手,楚媽媽回頭,看見楚別夏欣喜的神情,心裏卻莫名揪了一下。
    她的孩子顯而易見的很開心,哪怕只是這一點點父母理應給到的祝福,都能換來他眼角眉梢遮不住的幸福。
    楚媽媽別開了視線。
    “前兩天你參加校慶的事兒,怎麽也不告訴媽一聲。”她說。
    “怕緊張,發揮不好。”楚別夏說,“而且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
    “怎麽沒意思了?”楚媽媽不贊成道,“名校的榮譽校友演講,你們學校一年畢業一千來個人,都不一定出得了一個。”
    楚別夏失笑:“媽,你熱情得讓我有點不适應了。”
    即使是他奪冠的時候,楚媽媽也沒有如此明确地表示過認同。
    卻見楚媽媽搖頭:“那不一樣。”
    “你爸跟我說,你演講完,下面的學生老師都在鼓掌,結束之後,找你簽名的人圍了一圈一圈,他幾個朋友也都對你贊不絕口……”楚媽媽說着,目光看着氤氲騰起的水蒸氣,出神兩秒,忽地森*晚*整*理嘆氣。
    “媽媽确實沒有想過,你已經獲得這麽多人的認可了。”她組織了片刻語言,忽然問,“現在……還有人罵你們嗎?”
    “……什麽?”腦海裏還回蕩着母親剛剛的話,楚別夏一時沒有反應。
    “你們打的那個游戲,還有人罵你們嗎。”楚媽媽又問了一遍,她目光只看着砂鍋裏露出又沉沒的食材,眉頭卻微微皺着。
    楚別夏恍然,輕笑把話題揭過:“我平時不太關注這些。”
    但母親搖搖頭:“以前,你剛去打這個電子競技的時候,媽看到過別人評論你們,說的話……”
    她沒繼續說下去,也說不出口那些詞。
    “都是這樣的呀。”楚別夏早習慣了那些誇的罵的,現在再遇見,也只會是這幅不甚在意的模樣,他從媽媽手裏接過湯匙替她翻攪,緩聲笑道。
    “我們又不是人見人愛的錢,有人喜歡當然也有人看不慣,有些說的有道理,有些就是純粹找茬……別在意媽。”
    “怎麽可能不在意?”楚媽媽擡高聲音反駁。
    她看着楚別夏,眉頭皺成一座悲傷的山,那座山順着血脈一下壓得楚別夏喉間發緊,壓得他慌了一瞬。
    “……媽?”
    “媽媽不想你去打那個什麽電子競技,因為不想你走彎路,不想你吃苦。”
    楚別夏有些茫然:“可我在隊裏很好,成績在進步,前輩們也很照顧我……”
    “是,你是這麽跟我們說的。”楚媽媽不住搖頭,淚水被要強的人縛在眼眶裏搖搖欲墜,最後還是随着顫抖的聲音落了下來。
    “可是我打開手機,有那麽多人,那麽多人都在罵你!”
    職業賽場上,每個賽季都有新人輩出,可絕大部分會折在初入職業的陣痛期。楚別夏作為路人高手剛進職業隊,在昙花一現贏得無數關注之後,自然也有和隊伍磨合不夠出現的各種脫節情況——戰績墊底、犯低級錯誤,論壇背鍋,被罵幾百層樓……但隊裏前輩們都告訴他這是正常的,新人必經的,前輩們在自己也走過的這條路上陪他組排磨合,甚至幫他抗罵或者罵回去。
    他的陣痛期渡過得太順利,以至于楚別夏現在回想起剛打職業的三個月,連記憶都是模糊的。
    以至于他從來沒想過,媽媽看到過那些話,甚至把那些話記了兩三年。
    【co畜】、【菜逼】、【沒用】、【罪犯】、【混子】……有些詞,楚媽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她一個個去查,查完又試圖和這些人辯解。五十歲的中年母親為此不斷靠近網絡的世界,在他們群嘲孩子的時候,試圖護着他。
    可網絡的浪潮多大啊,她再怎麽高喊,也沒辦法為孩子阻擋一絲一毫的惡意。她恨不得把孩子搶回來,抱在懷裏,捂住他的耳朵,用自己佝偻的脊背把所有聲音都擋在外面。
    那是她的孩子啊。
    “我不想你做什麽電競選手……有什麽好的?”她側過頭低聲重複。
    母親通紅的眼眶像小時候磕碰後火辣辣的擦傷,疼痛從不知名的傷口漫到全身,到喉間哽住解釋的說辭。
    楚別夏想說不是這樣的,可他什麽都解釋不出來。
    “你可能覺得媽媽勢利,世俗……但事實就是如此啊。”楚媽媽說,“只有你做的事得到社會層面的認可,你才會輕松,你的路才會順。”
    “逆流而上的人當然值得敬佩,但作為父母,作為你的媽媽,我更希望你過得安穩。”
    楚別夏沉默,連同心裏一直翻湧想要解釋的情緒也沉默了。
    他打職業這件事,媽媽從一開始就表現得很抗拒,楚別夏自己也陷在和家庭的對抗裏,完全沒有、也不敢猜測過,媽媽真的嘗試接觸過這個行業。
    楚別夏不知道該說什麽來安慰開解母親,因為媽媽在意的那些過往,在他生命裏幾乎沒留下什麽痕跡,回想起來,還不如前些年怎麽也得不到父母認可的時候難過。
    他忽然意識到人之間的不同,即使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也會各有自己的觀點角度。
    就像小時候看見父母吵架的他,想要關心父母卻被揮開的他,想得到表揚卻被告知“不要驕傲”的他……這些在他心裏留下刻痕的事,或許在父母眼裏,真的只是随口一句,早都忘了也說不定。
    哽在喉頭的酸澀情緒忽然就散了。
    接過媽媽手裏擺弄很久都沒切下去的菜,楚別夏問:“切片嗎?”
    楚媽媽愣了一下才點頭。
    清脆的切菜聲中,她聽見兒子和緩道。
    “媽,其實你說的那些,我真的沒當回事。”楚別夏說,“其實你之後有什麽想法,可以随時打電話跟我說的。”
    他們之間缺乏溝通,才演化出這麽多互相哽着的問題來。
    楚媽媽沒有立刻開口答應,楚別夏也不急,笑了笑。
    “總之我過的挺好的,你真的不用擔心。”
    大門處忽然傳來開鎖的聲音,楚父一進門,就看見廚房裏面對面站着的母子倆,一個眼眶泛紅,另一個背對着自己。他怔愣一秒,也忘了自己正和妻子冷戰,皺眉問:“怎麽了你們。”
    “沒事。”楚媽媽側頭抹了一下眼睛,再擡頭已經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板着臉朝楚父伸手,“蒜給我。”
    見妻子沒什麽大礙,也沒消自己的氣,楚父沒再說什麽,只把蒜遞過去,看了眼兒子道。
    “楚別夏,跟我過來。”
    “幫我媽切完菜就來。”
    楚別夏剛說完,手裏菜刀就被楚媽媽拿過去,她嘴上催道:“行了,你爸叫你就趕緊過去。”
    “……行。”
    類似的事情時有發生。小時候不常和父親見面,楚別夏總覺得父親不體貼媽媽,為數不多父親叫他聊天,他也會犯倔裝作沒聽見,後來還因為這事兒被媽媽訓了一頓,讓小時候的楚別夏困擾了很久。
    洗了個手,楚別夏敲了敲書房的門才進去。
    家裏書房的采光不是很好,明明才中午,正是陽光最好的時候,可坐在桌前的楚父還得把臺燈打開。楚別夏進去的時候電腦也是開着的,屏幕上是楚父的工作文件。
    “爸。”
    “嗯。”楚父應了聲,視線從文檔上移開,“參加校慶的事,你沒跟你媽說?”
    “沒說,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楚父擰眉,下意識訓道:“你想讓你媽接受你這個選擇,又不自己努力跟她争取,不跟她說好話,就連這麽大的事也不和她說——”
    忽然他停住了,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又在說些重蹈覆轍的話。
    他看向兒子,想解釋又或者挽回點什麽,楚別夏卻輕輕笑了。
    “難道我沒說過嗎。”楚別夏語氣很緩和,只是平靜地敘述,“拿第一個mvp的時候,國外首勝的時候,奪冠的時候。”
    “但是爸,媽和你在意的點不一樣。她反對,不是因為我沒有做出成績。”
    楚父沉默着思考許久,顯然,在“反對兒子打電競”的原因上,他們夫妻似乎沒有過什麽溝通。
    良久,他才說:“校慶的事,我替你跟你媽說過了。”
    “我知道……謝謝爸。”
    楚父看着兒子,再次覺得詞窮,父子間竟也沒什麽別的好說,良久,他才嘆了口氣,擺擺手。
    “去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
    “叮——”
    清脆的酒杯碰撞聲間,年夜飯和杯中酒一樣已經過半。
    “你之前說會繼續學業,有具體的打算嗎?”楚媽媽問。
    楚別夏把包括搬遷俱樂部在內的計劃都一一說了,楚媽媽聽得颔首,直到最後放下酒杯,帶了些惆悵道。
    “其實關于你職業選擇的事……也是你段阿姨勸的我。”
    換位思考,是件說來輕松、做起來卻格外難的事。有些話,或許只有同為母親的人說出來,才會被她理解接納。
    和段騁雪媽媽的初次見面,兩人的性格又都和善溫良,一見就相談甚歡,笑意不斷。
    段媽媽對兩個孩子中學時候的關系很是了解,跟她說了不少高中小孩兒情窦初開的樂事。
    “別人家小男生第一次送禮物都是有點新意的,這倆孩子倒好玩,互送競賽題集。都是問他們胡老師要的,神神秘秘,結果一攤開發現一模一樣。”
    楚媽媽當時失笑:“都是好學生。”
    “是呀。”段媽媽笑眯眯的,“都是讓人放心的好孩子,你也可以相信他們的。”
    知道她指的是什麽,楚媽媽微微蹙眉。
    “但他都沒進過社會,剛成年,怎麽知道自己選的是對的。”
    她自認向來尊重孩子的意願,只不過這個“尊重”要建立在她的關心與認可之下,她從不覺得有錯,也是這樣向段騁雪媽媽發問的,帶着疑惑和不被理解的委屈。
    “那你就把這個選擇的擔子撈到自己身上嗎?”段媽媽循循道,“做父母做慣了,總覺得孩子還小,事事都得咱們自己把關,但其實我們也不是事事都對。退一萬步講,萬一我們錯了呢?”
    楚媽媽一時失語。
    “這話也是我兒子跟我們說的。”段媽媽輕笑。
    “他說媽,反正人都沒辦法保證自己肯定是對的,與其你們替我做決定之後選錯了,倒不如我自己來踩這個坑。”
    “自己選錯了我可以怪自己,你們選錯了,我嘴上沒辦法去怪你們,心裏又哪可能沒有怨氣。這麽來一次,咱們家還能好嗎?”
    楚媽媽心裏已經有些動搖,但還是下意識試圖解釋:“我們也只是擔心他……”
    段媽媽搖頭:“夏夏和阿雪一樣都是孝順的孩子,他不是不知道。”
    “可是,那他就應該——”
    話到一半,楚媽媽忽然覺得詞窮,不知道後面要接一句什麽才好了,幾十年以來的觀點和段媽媽的說法在思維裏無聲博弈。
    “應該什麽,放棄自己的選擇嗎?”接過這句未盡的話,段媽媽溫和道,“可那是他自己的人生。我們做父母的,可以擔心、可以建議,但我想……還是不要過多幹涉的好。”
    “……可他成績那麽好,明明能走更平穩順遂的路。”
    輕笑了一聲,段媽媽沒有回答,而是問:“小秋,你還記不記得懷夏夏時候的事?”
    只一句話,楚媽媽就被回憶擊中,忽地怔愣。
    她叫許秋,名字裏的這個“秋”字,夫婦倆給孩子起名的時候就想要用到了。如果是女孩,就叫“楚遇秋”,如果是男孩,就叫楚別夏。
    辭別夏日之後遇見的就是“秋”,兩個名字都飽含着夫妻彼此的愛意,哪怕時間改變了許多東西,這個名字也代替他們記着曾經的熱切。
    許秋剛得知肚子裏有了個小家夥的時候,只記得自己特別開心幸福滿足,只是因為ta的到來。
    “我希望他是個健康、快樂的孩子。”
    這樣跟段媽媽說了後,對方目光也染上獨屬于母親的溫柔,卻說。
    “那我們對于孩子幸福的标準,怎麽就悄無聲息的随着孩子的長大提高了呢?”
    ……
    大約是……人的本性就是不知足吧。
    “夏夏,長大了。”
    楚媽媽看着面前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孩子,終于長長、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去走你的路吧。”
    大約是不習慣這種推心置腹的交流,楚媽媽清了清嗓子,忙又補了句問:“夏夏,你今晚是住家裏,還是……”
    她的語調有些刻意的高了,臉上的笑容也明顯帶着轉移話題的心虛。
    楚別夏笑出來,笑裏帶着些哽咽。
    “在家,媽。大過年的我能跑哪裏去?”
    又往兒子碗裏夾了一筷子菜,楚媽媽道:“媽也不太懂,這不是怕你們天天都要訓練,家裏的電腦能行嗎?”
    “媽,哪有人大年三十訓練的。”楚別夏的情緒此刻全散了,只剩下好笑和無奈。
    哪知楚媽媽擺擺手,認真道:“這不是和人家運動員天天都要運動是一個道理嗎?”
    楚父也在一旁肅然點頭:“既然選了,就要努力做好。不要因為一個冠軍驕傲,要穩住,然後做得更好。”
    ……
    “我爸就這麽說的,是不是感覺像高三生一樣?”
    收拾完餐桌,楚別夏站在卧室陽臺窗邊,跟段騁雪煲電話粥,客廳春晚的聲音時不時熱熱鬧鬧地傳進來。
    “別有壓力。”段騁雪怕他心情不好,勸道。
    楚別夏卻笑了一下,聲音輕快明朗:“以前聽到的話可能會有,但現在不會了。”
    他推開窗,冷風灌入被暖氣捂熱的室內,風裏帶着清冽的氣味,氣溫比往常更低,卻也更濕潤些。
    風的陣仗煊赫起來,卷着他的發尾飒然揚起,仿佛有着掃清時間沉疴的力量。
    “人會長大真是太好了。”楚別夏忽然說。
    “嗯?”
    “以前不懂,他們反對的時候就只會覺得委屈難過……但現在就能理解,他們的人生有他們的信條,這是性格和時代共同形成的東西,很難改變,就像我也有我活着的方式一樣。”
    他呼出一口氣來,在騰起一片遮蔽視線的霧。
    “阿雪……”
    “嗯,我在。”
    下一秒,有風把那片霧氣沖散,路燈的光點亮窗外,半空中像飄蕩着無數細碎的鑽石,楚別夏眼前霎時間清晰起來——
    “看窗外。”
    “你那邊下雪了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然後又齊齊輕笑出來。
    電話裏細微的電流聲和落雪的窸窣聲揉到一起,讓楚別夏想起從前每晚陪他入睡的白噪音。
    只不過段騁雪回來後,他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
    “謝謝……阿雪。”他忽然說。
    謝謝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拉着我繼續往前走。
    “你值得啊。”段騁雪笑着,聲音清朗,“你是最好的。”
    楚別夏看見玻璃倒影裏的自己彎着眼睛,忍不住伸手,在旁邊畫了個無形的小小愛心。
    段騁雪問:“想什麽時候回來?”
    “初二初三?”
    “那我去接你。”
    “我接你還差不多,你國內駕照還沒換呢。”
    “11路?”
    “噗……天寒地凍的,少走點路吧。”
    “我是11路,你當然是坐車。”
    “……啊?”
    “坐我背上。”
    “正經點吧你……”
    絮絮的低語聲和笑意一起,融化進暖黃的燈色裏。
    -
    大年初四一早,天才蒙蒙亮,楚別夏和段騁雪就出了門,走在路上還打着哈欠。
    “好像高中上早讀的時候啊。”楚別夏揉了揉困倦的臉,越揉越覺得想倒頭就睡。
    段騁雪更是幹脆已經把頭埋到他肩窩裏,兩個人一路就這麽挂着粘着,東倒西歪地出來了。
    “沒辦法……”他嘟囔,“晚上還要趕飛機。”
    正月十四就有第一場比賽,隊員們最遲年初五就要到滬市,大家都躍躍欲試的,尤其是修養了一段時間的錢乾,一大早就在群裏興致勃勃地說自己現在狀态拉滿。
    相比而言,在秦市肩負看房重擔的兩個人就顯得比較萎靡。年前去看過的房子都沒有看上的,有的是照騙,有的規劃格局不好,總之竹籃打水一場空,但看房就是這樣,snapi也只能遠程安慰一下他們倆。
    楚別夏擡手呼嚕呼嚕肩膀上的腦袋,自己頭一歪也靠上去,昏昏沉沉道:“沒事……也就最後一套了。”
    但有些房子會被放在最後一套看,不是沒有道理的。心儀的肯定早就看過了,因而兩人對這套“吊車尾”其實根本沒抱太大希望,只是本着有始有終的心态,去看一眼罷了。
    “吊車尾”占地四十多畝,與其說是別墅,說是科技園區裏的一片地倒更貼切些——大是真的大,空也是真的空。這就導致在圖片上,它顯得像2500年回看過去的無人廢墟。
    但下車看到實景之後,楚別夏和段騁雪默契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驚豔。
    別墅正門開在側方,正對院落的是一扇近十米寬的落地窗,雖然院子裏還一片荒蕪,但腦補出綠化之後,簡直和TUG現在滬市那套別墅的格局一模一樣。
    房子幾乎是毛坯,在圖片裏顯得昏暗,但真的來了,才發現院子很大,院牆很遠,陽光完全不吝撒在這裏。
    “這個房間朝南,做休息室吧。”
    “東向的那個屋子可以做健身房,咱們現在的健身房只有西曬,錢哥可惜好久了。”
    “北面那個屋子有點小,不過中間不是承重牆應該可以打通,做訓練室正好……”
    二樓和三樓的房間也大小均勻,一層留給剩下的辦公室區域,另一層就是選手卧室。這套房子面積比起滬市那邊大了不少,層高也高出不少,哪怕還是毛坯房,站在裏面都覺得舒服。
    “談一下?”段騁雪側頭問楚別夏,楚別夏點頭。
    “确實挺不錯的。”段騁雪說,“價格差不多的話,也不用租了,直接買了都行。”
    楚別夏詫異看他。
    跟在旁邊的中介喜上眉梢,當即表示自己會和房主那邊溝通價格,見客戶滿意,連介紹的聲音都更有中氣了:“咱們四樓還有個大露臺,視野很開闊的。”
    還沒走兩步,中介的手機就響起來,他一看:“房主那邊的電話。”
    “你談吧,樓上我們自己去看就行。”楚別夏輕笑,碰了碰段騁雪的手腕,示意他跟着過來。
    兩人并肩拾階而上,楚別夏想了想,問:“買這棟房子不是小錢,如果說為了TUG青訓投資的話,我覺得風險有點大。”
    段騁雪彎着眼睛:“做生意嘛,哪有沒風險的。”
    楚別夏瞥他:“你最好不是為了展示你雄厚的財力。”
    “哪有。”段騁雪無辜,“我也沒多少錢的,買這片地方肯定是走公賬啊。”
    “那就更得謹慎了……”楚別夏擔憂地微皺着眉,忽然臉頰冷不丁就被溫熱的唇邊啵唧了一下,他當即飄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說正事呢。”
    段騁雪還是笑眯眯的,但站直了些,解釋道:“我是想把TUG青訓組起來,但是也不止是TUG青訓。”
    楚別夏側頭聽他說話。
    “Dino出身的FH青訓你應該也了解,他們每年都會從各地招青訓生,不管是教練組、青訓生資質還是其他硬件條件上,都是世界獨一份的。”
    “雷克雅未克大師賽FH雖然失利了,但你也應該看得出來,他們那隊新攤子只是缺了磨合時間……畢竟不是每個隊伍都像咱們兩個一樣天生默契。”說着,段騁雪攤手賣了個乖。
    楚別夏:“确實,有自己家的青訓在,FH永遠不可能缺強個人能力的選手。”
    “不僅如此。FH青訓在歐洲,裏面歐洲選手的數量幾乎占80%……是他們天生在游戲上更有天賦嗎?”段騁雪笑了聲,“也不見得吧。”
    楚別夏抿了抿唇,看他:“你是說,近水樓臺……”
    “嗯哼。”
    轉過樓梯拐角,兩個人站到露臺門前,雕花的大門上落了些久未打掃的灰,段騁雪吹了吹才伸手。
    推開那扇緊閉的門,清早的風就和陽光一起撞進懷裏,勾着楚別夏束起的發尾打了個旋兒。
    “國內電競,缺一個FH青訓。”段騁雪說。
    楚別夏微微側頭,就看見他眼底倒映出明亮的陽光,段騁雪看向遠處,卻又很快垂眸,那雙向來堅定的眼睛頭一次染上躊躇。
    半晌,楚別夏問:“你想……邁這個第一步?”
    “嗯。”段騁雪只應了一聲,欲言又止,似乎在組織說服或解釋的語言。不論是從風險還是投入講,這件事只要做了,估計就奔着一生的事業去了,這個選擇至關重要。
    手腕被碰了碰,緊接着,身邊人纖長的手指摸索着,順着指縫和他交握。
    “我支持你啊。”楚別夏牽住他,聲音溫柔堅定,帶着安撫的笑意。
    “是你的話,肯定能做好的。”
    段騁雪下意識收緊掌心,仿佛要把這個人永遠抓住。張了張嘴,他才開玩笑般問。
    “要是賠本了怎麽辦啊?”
    楚別夏“唔”了聲:“我接代打養你?”
    “你不是想去物理所嗎?”
    “我現在這半吊子物理專業的……能不能去都是兩碼事啊。”楚別夏失笑,“而且物理所工資不高哦,段老板。”
    段騁雪舉起左手發誓,做出可憐巴巴的表情:“我吃的不多,小楚教授就養養我吧。”
    楚別夏故意板起臉,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看你表現。”
    “怎麽表現?”段騁雪忽然湊過來,眨眨眼,用最無辜的眼神問,“昨晚那樣嗎?”
    他的眼神太過清澈,以至于楚別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段!騁!雪!”他甩開掌心發燙的手,丢下這家夥兀自悶頭往前走,呼呼的冷風也降不下臉頰的燙。
    段騁雪大笑着追過去,從後面整個把人撲住。
    沒有陰霾的笑鬧聲一如初遇的青春時光,清晨的日頭攀得更高,暖陽之下,萬物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