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梅子熟時雨07
小學那次想讓林嘉遠演她的公主, 她百般央求,林嘉遠很無奈地答應了她,不過後來節目被老師改了。
所以那次的表演最終還是沒能演成, 林嘉遠沒能扮演她的公主,但是她莫名很喜歡這個角色。
很多次放學後一起吃飯,她眼巴巴望着坐在桌子對面的林嘉遠。
看着他給她倒好熱水, 杯子放到她的面前, 擡眸對上她那雙發亮的眼睛, 笑道:“江同學, 為什麽一直盯着我看。”
她眨着眼,說:“好可惜。”
“嗯?”
“你演公主一定很好看。”
那是林嘉遠第一次很無奈地揉她腦袋。
他靜了一下,然後擡手輕輕地扣在她的額頭上, 無力地晃了晃。
手放下時, 看到他無奈的眼,“我是男生。”
不懂。
但他真的很好看。
她一副盯着他傻笑的樣子, 林嘉遠也不由唇角彎了起來,沒再去糾正她的想法到底對不對。
他也不是沒有原則的人,但是在她面前,好像一點一點全都可以退讓。
她一身的鬧騰,還真的喜歡上了扮演守護騎士的角色。
小學正是天馬行空最豐盛的年齡, 平時看的動畫片電視劇裏面的角色, 幾乎都和朋友互相扮演了個遍,把筆當簪子往頭發上插, 扮演着宮鬥劇裏的娘娘, 平時說話都一口一個電視劇臺詞。
這些扮演角色的游戲裏, 她最喜歡熱血和戰鬥力強的角色,但偏偏自己是個膽小的愛哭鬼。
就在她很幼稚地喊着“我會保護你”的下一秒。
停電了。
她脆生生的嗓音就這麽随着降臨的黑暗戛然而止, 視野漆黑一片,她像是整個人憑空消失了,連呼吸都緊繃得被屏蔽了一般。
她那時候還裝大尾巴狼,不想在林嘉遠面前露怯,憋着一張臉一聲不吭,實際上整個人都已經怕到心髒驟停。
但是林嘉遠伸手摸到了她,碰到她胳膊的同時,她立即像抓住救世主一般死死扒拉着他的胳膊不放。
冬天的天色黑得早,停電後幾乎就是一片漆黑。
那時候學校在排練元旦晚會,在這方面,她憑着一張水靈好看的臉和脆甜的嘴,幾乎每次有什麽表演都會被老師挑中。
有了曾經唱歌跑調的經驗,老師倒是沒有再挑選她去唱歌,而是跳舞。一張喜氣洋洋的臉往中間一站,整個舞都很好明亮向上。
為了不耽誤上課,排練是在下午放學後。
林嘉遠理所當然的也是排練的人選。
那時候大家都還是小孩子,許多女生都膽小地驚叫起來,場面一片慌亂,老師在慌亂中喊着大家別害怕,然後叫人去拿手電筒。
她真正害怕和難過的時候都是默不作聲的。
所以她整個人都僵在那裏,明明上一秒還在跟林嘉遠說着不着邊際的玩笑話。
碰到林嘉遠伸過來的手,她直接一個放棄抵抗,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黑暗中一片混亂,她抓得很緊。
林嘉遠用另一只手安撫着她的腦袋,聲音輕得就在身邊,“別害怕。”
那時候她還要點面子,“我沒害怕,我、我是怕你害怕。”
他沒嘲笑她,也沒揭穿她,“好,那就麻煩江同學了,保護一下我吧,我有點害怕。”
沒多久,老師回來了。
是跳閘了。
把電閘重新扳上去,排練教室又恢複了光明。
慌亂的小孩子們也都松了口氣,膽子小點的女生們也都一副後怕的樣子,她也長松一口氣,放開了緊緊抱着的林嘉遠的胳膊。
那天排練結束了,走出學校的路上。
她有一點垂頭喪氣,因為自己膽小的事被林嘉遠知道了。
本來林嘉遠沒有說是什麽,她還想着是不是可以蒙混過關過去。
她一路上都在試圖掩飾,“我是怕你太害怕了,所以才抓着你,為了讓你不擔心。”
林嘉遠依然是那副溫和的笑,“嗯,我知道。”
他應該是信了吧。
幾秒後。
她又說,“我真的是怕你太害怕。”
“嗯,謝謝江同學保護我,當時真的很害怕。”
“那就好,不用謝。”
如此來來回回幾次,在她終于快要放下心來,覺得林嘉遠應該是被糊弄過去了的時候。
從後面趕上來的其他一起排練的小朋友,看到了她,立即朝她笑道:“彌彌,沒想到你也怕黑啊,我們還以為你很勇敢呢。”
“……”
她才掩飾好的,怎麽一秒就被揭穿了。
她立馬道:“我才沒有。”
其他小朋友不信,“別騙人了,當時你一直躲在林嘉遠後面,我們都看見了,燈亮了都還不敢放手,還是林嘉遠哄你你才睜開眼睛的。”
“……”
幾個小孩子笑鬧着跑走後,她的臉還是漲紅着,都不敢擡頭去看林嘉遠。
好丢臉。
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她還特意邀請林嘉遠一起看鬼片,一起去鬼屋。
她說得很感興趣,一副真的很想去看的樣子。
試圖證明自己真的不膽小。
但是對林嘉遠來說,她的意圖不難猜到。
如果真的去了,恐怕她會害怕到不行。
所以林嘉遠只好說:“江同學,我膽子小,我不太敢去,所以還是不去了吧。”
她暗自松了一口氣,幸好林嘉遠沒有同意。
要是林嘉遠真的去,她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她信以為真了,生怕他反悔要去,連忙道:“這可是你說的哦,是你膽子小才不去,不是我膽子小才不去。”
林嘉遠笑着,“嗯,是我膽子小。”
直到元旦晚會那天。
表演結束,幾個鬧騰的男生正拿着家裏給買的MP4下載了電影給大家看。
那天停電引起大家的害怕,讓幾個男生惡作劇心起,故意想再吓唬大家,所以下載的是恐怖片。
大家都不知道,還很新奇他的MP4,在小朋友們之中那可是不得了的設備。
直到劇情越來越詭異,影片中,主角回頭,玻璃窗上猝然出現一個血盆大口的鬼臉。
圍在一起看的小朋友們都被吓到尖叫。
她更是膽子小,一個尖叫吓破了膽。
平時大家最喜歡跟她玩了,所以開玩笑這種事也最喜歡鬧她,看她反應這麽大,還惡作劇地反複把那個暫停的鬼影畫面往她面前湊。
她本來還想假裝鎮定,對方看她越是不怕越是來吓她,那個恐怖的鬼臉往她面前湊了幾次,她終于裝不下去了,渾身都在發抖,一直躲但是怎麽都躲不掉,他們不停晃着鬼臉,還有學着鬼叫往她面前湊。
她吓破了膽,慌不擇路地推開他們,一路逃了出去。
她已經害怕得不行,像是真的有鬼在身後追着自己。
跑得格外慌張,一個腳滑迎面摔倒,磕得身上很疼,眼淚一下就跌出來了。
林嘉遠幫老師收拾道具出來,上樓梯就看到她這樣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整個人都有些怔,而後連忙兩步走上臺階到了她的面前。
他伸手去扶她,輕聲連忙問:“江同學,你怎麽在這裏了,摔到哪裏了,很疼嗎?”
聽到林嘉遠的聲音。
害怕和疼痛好像終于得救了,她的眼淚直接往外掉,伸手抱着他就不放,眼淚蹭滿了他幹淨的外套。
他輕輕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委屈的眼淚慢慢停了,他才輕輕放開她,伸手去擦她臉上的眼淚。
問她,“發生什麽事了?”
她還在抽噎着,不敢回想,一想到那張可怕的鬼臉就往他胳膊裏鑽。
他很耐心地問:“回教室慢慢跟我說?”
她拼命搖頭,她不敢回教室,很害怕。
林嘉遠沒有急着問她原因,而是扶着她先慢慢起來,但她摔得膝蓋疼,又膽子小得被吓到腿軟,可憐巴巴的掉着眼淚。
他只好蹲下來,“上來,背你。”
她也顧不上丢臉了。
好像在林嘉遠的面前,所有丢臉的事都沒關系。
不管有多丢臉,林嘉遠都不會像別人那樣嘲笑她,只會擦掉她的眼淚,問她摔得疼不疼。
她搖頭不想回教室,所以他背着她出了校門,去了學校旁邊的奶茶店。
元旦活動大家都比較自由,奶茶店裏有許多人,她不好意思在這麽多人面前被他背着,所以拽拽他的袖子讓他放自己下來。
在林嘉遠的面前,她的想法似乎總是很好懂。
他沒問怎麽了,感覺到她拽他的袖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把她放下來,慢慢扶着她進了奶茶店。
給她點了一杯全糖的奶茶,到裏面的座位坐下,他才問她:“剛才摔得嚴重嗎,腿還疼嗎?”
好在冬天穿得厚,摔得沒有很嚴重,等奶茶的功夫,好像已經沒有那麽疼了。
她搖搖頭。
林嘉遠這才問:“在教室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她的眼睫上還挂着稚氣的眼淚,林嘉遠伸手輕輕給她擦掉。
他的指尖微涼,有清淡的香。
他低頭輕輕給她擦眼淚的時候,溫柔得連目光都專注,密長的眼睫下,是一雙烏黑溫潤的眼睛。
被他撫過的傷口,都不會再感覺到疼痛。
他擦完眼淚,擡起眼睫,看到她淚汪汪的眼望着自己。
他微微笑了一下,“怎麽了?”
“如果。”
她小聲開口。
迎着林嘉遠溫和鼓勵的目光,她緩慢開口:“如果我騙你,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他仍然微笑着,“不會。”
“你都沒問我是什麽。”
她癟了癟嘴。
林嘉遠笑了一下,然後用仍然溫和的語氣說:“不管是什麽都不會。”
濕漉漉的眼睫毛眨了兩下。
她低下頭,捏着自己的手指,然後很小聲地說:“我騙你的,我膽子很小。”
她的頭更低了一點。
“他們在教室裏放鬼片,很吓人,我不敢回去。”
“可是出來太久了見不到你,老師會擔心。”他說,“去我們班吧,反正你也經常來,大家也都熟悉。”
她仍然低着頭,稚氣的臉上是這個年齡最在意的事,小聲道:“你怎麽也不生氣。”
林嘉遠笑了起來,“我生氣什麽。”
“我騙你的。”
他伸手摸了摸她低垂的頭,溫聲道:“不管你什麽樣子我都不會生氣,而且,這不算欺騙。”
“那。”她仍然低着頭,又為另一件事懊惱,“我這麽膽小,沒法保護你了。”
聽到她還惦記着這個,林嘉遠沒忍住笑了起來。
被她聽到了。
她小聲地表示不滿,“你笑話我。”
“我不是笑話你。”他彎着笑,輕聲跟她講道理:“江同學,首先,我是男生,做不了你的公主,其次,江同學很厲害,曾經為我打過一次架,聽說你一個人打三個都不落下風。”
他一頓,輕聲說:“我确實是被你保護着。”
可她此時還不懂得她那次莽撞的維護對他的意義,只聽到他提自己的糗事,她一下就臉色漲紅。
怎麽、怎麽突然提這個。
林嘉遠看着她崩緊的耳尖,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沒關系的江同學,你很好,也很厲害,有着很多讓我向往的勇敢,所以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對你失望。”
林嘉遠陪着她在奶茶店坐了一會兒,等她沒有那麽恐懼害怕以後,陪着她回了教室。
她已經恢複了開心,蹦蹦跳跳着去跟班主任說去隔壁班玩了,然後就開開心心跑去了林嘉遠的教室。
回頭發現他還在身後慢慢走着。
她又倒退回去拉他,“走快點,有零食吃。”
也許是因為那個元旦節的夜晚,林嘉遠對她說的話。
也許是因為他每一次給她擦眼淚的溫柔。
每一次很輕柔地給她塗藥的耐心。
總之,一次次的,被老師罵了找他,作業寫不完找他,跟同學吵架了找他。
從前忍氣吞聲一個人悶着裝作不在乎,因為她沒有任何人可以訴說,告訴家長也沒有用,還會遭到一頓責怪,怪她怎麽不跟同學好好相處,怎麽別人不欺負其他同學只欺負你,一個巴掌拍不響。
而漸漸的,她也是有人可以告狀的小朋友了。
那個人明明有着讓所有人都羨慕和仰望的皎潔,像遙不可及的月亮,可他會擦着她的眼淚,讓她別難過。
只是當時年少,她辨別不出這些細枝末節的依賴從何而來,只是本能地覺得,發自內心地覺得。
林嘉遠是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最重要的人。
不可以有任何人傷害他。
她的月亮,永遠都不可以墜落,那是她唯一可以眷戀的守護神。
只要仰起頭祈禱,就可以得到庇護的神明。
他皎潔,美好,無所不能。
春游回來沒多久,就是月考。
林嘉遠每天都給她寫好複習計劃,她雖然每天都認真完成,但是對林嘉遠說的跟他一起考上一中仍然心裏沒底。
人在長期的指責和打壓裏耳濡目染,是連自己都會對自己喪失信心的,所有人都說她不是塊讀書的料,所以她自己也沒有多相信自己能考多好。
但是林嘉遠相信她。
并且很認真地在幫她複習。
所以為了不讓林嘉遠失望,她很認真地完成了那些任務。
沒想到到了認真學習以來的第一次月考,她在考場上驚奇地發現,卷子上的大多數題全都是林嘉遠在一周前給她重點複習的內容。
她由于全都好好完成了,所以整個考試順利得像開卷考,出了考場還覺得在做夢。
走出考場的走廊,認識的同學朋友跟她打着招呼,問她考得怎麽樣。
她如夢初醒,答了句,“還行。”
一群朋友勾肩搭背着開始對答案,一個選擇題四個選項,每個選項都有人選。
大家都是成績倒數的那一撥人,別人對答案那是真的在對答案,而他們對答案跟賭博猜大猜小沒區別。
“現在是平票,再來一票就決定出這個選擇題的答案,輸了的人等成績出來的大課間請大家喝水!”
而最後一票是一直還在夢游狀态沒說話的她。
于是朋友們看向她,“彌彌,你選的哪個?”
朋友們跟打賭似的一通亂猜,而她很篤定地說:“D。”
另一個跟她關系好的女生立馬試圖把她拉入夥,“彌彌你怎麽不跟我一起選B,我們在人數上壓倒他們!”
“可是,真的選D。”
她解釋了題幹,還有每個選項裏的錯誤知識,将每個另外三個選項排除得幹幹淨淨。
說完,幾個人都嘴巴張大,一臉地震驚。
“彌彌,你是真的會做啊?”
她也還在夢中,點頭。
“我靠不是說這次的題很難嗎,剛剛我們學委都說這題不會做,不知道選什麽。”
怎麽說呢。
他們差生班的學委,也就是矮子堆裏拔高個而已,放在整個年級上仍然是倒數的。
跟林嘉遠那種遙不可及的年級第一相比,仍然是個碌碌無名的差生。
而這些知識點,全都是林嘉遠給她複習過的。
哪些是高頻考點,哪些是重點知識點,要背的要做的,林嘉遠全都給她安排得很詳細。
月考相對于正式考試來說,主要是用來查漏補缺,所以不會有太多複雜的題,基本上都是基礎考察,所以她只要認真完成,不會有太多難題。
所以成績發下來的時候,她直接一躍而起,考了個全班第一。
全班震驚。
老師也震驚。
保險起見,班主任還被叫去調查監控排查,她的那群狐朋狗友更是瘋狂搖着她的肩膀。
她看着那個真的居然堪堪達到了林嘉遠定下的目标的名次,還覺得在做夢。
在差生班考上全班第一,但在年級排名仍然是中下游。
林嘉遠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了都不知道。
直到他的手指往上指,“江同學,下次考試就考到這裏吧。”
她的夢突然就醒了。
救、救命。
她立馬欲哭無淚,“這、這這真的不行,這個真的做不到。”
林嘉遠很輕地笑着,“可是,要考上一中的話,即使是考到這裏也還不夠,還要再往上,到大概這裏——”
他的手指又往上一指。
那個位置,只在他的名字往下面不遠的距離。
她滿眼驚恐,有一種菜鳥凡人被押上天庭,馬上要跟一衆神仙打架比試的驚恐感。
面對她的瘋狂搖頭,林嘉遠只是笑着說,“可是我相信你能啊。”
她在那一刻看着他眼裏的溫柔,一瞬間有點明白了什麽叫美色誤人、紅顏禍水。她鬼使神差就失去了思考能力,在他漂亮的笑容裏點頭,“那我……會努力的。”
面對她的點頭,林嘉遠眼底的笑意更好看了。
像俯瞰人間的月光,溫柔落在她的手掌心。
受了這個好看笑容的蠱惑,她不怕苦也不怕累,為了那個天方夜譚般的目标努力,渾身都是燃燒的熱血。
像童話裏的屠龍勇者,為了得到公主的一個吻,于是背上寶劍踏上了勇往直前的路。
要考進一百名。
要考上一中。
要和林嘉遠一起上學。
要努力。
努力!!
“真的、不會做。”
努力的第三天,她垂頭喪氣地望着林嘉遠。
很委屈地說道:“我發誓,我真的有好好做練習題,可是我就是不會做,答案也寫得很簡單,看了也沒懂。”
已經放學的教室,陸陸續續都走空了。
她坐在林嘉遠旁邊的座位上,一臉的可憐兮兮,試圖挽救自己的錯題滿篇。
在她賣慘裝可憐的時候,林嘉遠仍然靜靜看着她的作業本,眼珠的凝視一點一點往下看,看得很仔細很認真。
他沒有說話,她也大氣不敢出,只小心觀察着林嘉遠的表情。
他睫毛擡起來,向她望過來的一瞬,她已經夾緊尾巴坐好,如臨大敵。
林嘉遠擡眸看到她的反應,不由很輕地笑了一下,“江同學,在怕什麽?”
“怕你兇我。”
“我什麽時候兇過你。”
“雖然還沒有……但我覺得你生氣肯定超級兇。”
她癟着嘴,拿出慣用的那套耍賴裝可憐的招數,把自己扮演得可憐兮兮。
試圖讓林嘉遠心軟。
但是她的這套招數對林嘉遠來說太熟悉了,對于她裝可憐耍賴倒打一耙的招數也爛熟于心。
他伸手就敲了敲她的額頭,“我不會兇你。”
他把她的作業本翻回來,說道:“不會做的題為什麽不問老師?”
“怕挨罵。”她小聲理所當然地說:“連參考答案都是略寫,肯定是很基礎很簡單的題,去問老師老師肯定要罵我不好好聽課,這麽簡單的題都不會做。”
“可是不會做的題,挨罵也要問,不然就會一直不會。”他翻着她的作業本,“你看,你錯的這幾個題都是一個題型。”
她還是低着頭。
可是真的不喜歡挨罵。
這樣靜了只一秒鐘,林嘉遠有些無奈地輕笑,“那就來問我吧,我不會罵你。”
她猛地擡頭。
眼裏都是亮晶晶的興奮。
在下一秒,連屁股都往他的方向挪過來一點,湊近他。
很興奮很開心地望着他,還要假裝跟他客氣一下,“會不會耽誤你學習啊?會浪費你的時間嗎,我不會的題太多了,不會讓你覺得煩吧?”
一連串的追問,就差把“你肯定不會這樣”寫在臉上了。
林嘉遠好笑地看着她,“我不會覺得你煩。”
她果然得意忘形開心起來,尾巴都要翹到天上。
要不是那時候她還只是個懵懂的小朋友,恐怕炙熱的目光早就把他當成了一口一口啃掉的胡蘿蔔。
不過教室裏不能待太久,初二時還不上晚自習,所以到了放學時間,巡查老師會挨個檢查各班教室有沒有鎖好門窗,所有人都要在放學後離開教室,沒有關門窗還要扣班級分。
他收拾好書包,關好教室門,和她一起出了教學樓。
她背着書包,一蹦一跳在他旁邊,特別開心地問:“那你打算去哪裏給我講題啊,我好多都不會,我錯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她一連串的很多說得興高采烈,絲毫不覺得羞恥。
一點都不遮掩自己的主意,開開心心地霸占他的時間,可以有更多時間跟他待在一塊兒。
林嘉遠忍着笑,故意沒看穿她幾乎都要寫在臉上的心思似的,問她:“錯了很多還這麽開心?”
“也不是很開心吧。”她嬉皮笑臉,沒半點真誠。
他無奈地敲敲她的腦袋。
而後想了一下去哪裏,“那去肯德基?你好好學習,我請你吃東西。”
“好!”
她亮晶晶地彎着笑,快樂得翹着尾巴。
她去哪都行。
反正,賴着林嘉遠,去哪都行。
她的笑容明晃晃,林嘉遠也不由眼尾帶着笑。
肯德基不在學校附近,坐了幾站公交車抵達。
時間雖然是放學下班之後,但不在周末高峰期,空位置倒還算挺多,到了後先給她點了套餐。
在她的認識裏,肯德基是很貴的,因為她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次,只有攢夠零花錢和別的朋友一起才能點個套餐。
所以她下意識是只點一些便宜的東西,不想讓林嘉遠太破費。
但是林嘉遠對她的胃口顯然了如指掌,笑着問:“你只吃這些就夠了嗎?”
她連連點頭,“夠了夠了真的夠了。”
林嘉遠倒是沒再說什麽,讓她去找一找裏面空的位置。
等她拎着書包進去找到座位,已經很乖地拿出了作業本,等林嘉遠取了餐找到她坐過來,她張大嘴巴,看着滿桌子的炸雞。
顯然不只是她點的那麽一點分量。
她有些不好意,可是又很嘴饞喜歡吃,于是愁眉苦臉掙紮道:“是不是花了很多錢啊。”
林嘉遠也不跟她藏着掖着,笑着說:“是啊。”
她果然開始于心不忍開始掙紮。
林嘉遠把可樂的吸管插好,挪到她面前,看着她眼巴巴望着炸雞又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的樣子,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吃吧,已經買了。”
手套遞到了她面前。
她看了看雞翅,又看看他。
他對着她很輕的笑。
漂亮得像飄落的雪花。
她一個心馳神搖,飛速拿走手套,抓住炸雞就開始啃。
還是熱的,剛炸好的。
嗚嗚,肯德基真好吃啊。
“慢點吃,都是你的。”
她咽下,轉頭看他,“你不吃嗎?真的很好吃。”
林嘉遠笑着看着她兩腮鼓鼓的樣子,映得兩個眼睛都圓圓的亮亮的,很可愛。
他不由笑意都變得柔和。
“你喜歡吃就多吃點,不夠還可以再點。”
她嚼嚼嚼,嘴巴說話都含糊不清,感動得眼淚汪汪,“林嘉遠,你真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但是吃完要好好學習。”
她嚼嚼嚼,“一定一定。”
“這學期的期末考試,要考到前三百名。”
她嚼嚼嚼,“一定一定。”
“——!!!”
她一個噎住。
轉頭,驚恐看着林嘉遠。
林嘉遠還是微笑着。
燈光溫柔,他坐在她的身邊,好漂亮。
她的呼吸都不由停住了,然後看着他眼睫輕彎,用那個漂亮的笑容很輕地問她:“彌彌,可以做到嗎?”
一個笑容,一聲彌彌,她一下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下一秒,蠱惑般地點頭,完全沒有了理智去想他說的那個目标有多恐怖。
對她誘惑最大的兩個東西都在面前。
手裏是最喜歡吃的東西。
他笑得好溫柔。
腦子裏頓時只剩下一個想法——
努力!
要考進一百名,要考上一中,要和林嘉遠一起上學。
要努力。
努力!!
仿佛是公主一個吻就甘願燃燒熱血,踏遍荊棘。
為了林嘉遠,全都沒有問題!
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