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與東陵山?”餘冬槿驚訝。
“這是我師弟,法號行沉。”行缺和尚道:“說來慚愧,我曾也被他說動過,所以才會尋上神尊……”
只不過,他只是想着能離那紫薇星近一些,稍稍得上那麽些益處罷了,不比東陵山與他師弟,妄想抽取靈脈,貪心不足……
遙雲看見他們,頓時沒了原本的好臉色,“我知你們的想法,總覺得只是稍稍從如今的人皇那裏尋得一些紫氣鞏固靈氣。但人心易變,你固然內心堅固,可往後呢?離那個位置近了,并不是好事,若是在你之後,有修者起了邪念,到時又會如何?”
他一語道破:“其實,你們不是沒想過這一點,只是故意不去想,只貪戀眼前罷了。”
遙雲總結:“所以,你與你這師弟其實并沒有什麽區別。”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最後提醒道:“你們可知道,靈脈并非是死物,它可比我有脾氣。若是等它發起怒來,倒時血流成河的,就不止是這天地下那生活在混沌之中的平凡人了。佛門、道家等一應對它起過觊觎之心的修者,該被找上的,一個都不會落。”
“屆時,修行者必将一個不存,靈脈反抽天下靈氣重新供養自身,那才是真正的靈氣凋零……恐怕就連我,也要再受一劫,灰飛煙滅也說不一定。”
行缺和尚等人開始被他說的臉上火辣辣的,聽到最後更是心中一凜,無言以對的同時,也是一陣的後怕。
餘冬槿聽得也小心髒打鼓,有些害怕的抓緊了遙雲的手。
遙雲可不能灰飛煙滅!
氣氛一時有些倏然,只東南角的林中有些響動。
遙雲忽然一擡手,手中紅光一閃,一個人影便被他抓在了手裏。
是東陵山!他身形被縮小至臂長,就這麽被遙雲提着那只沒殘的爪足倒立着,渾身上下狼狽的好像是剛從地裏被挖出來的似的。
突如其來的,餘冬槿被吓了一下,“吔,他怎麽還在?”
遙雲:“差點給他跑了。”
餘冬槿有點嫌棄的斬到遙雲背後,“那現在怎麽辦?他也是山神,總不能殺了他吧?”
遙雲點頭,“嗯,殺不了。待我将那被他蒙蔽的天機解開,天道自然會懲戒他,倒時便只用灰飛煙滅他一個了。”
“啊?”餘冬槿撓撓臉:“這,這也好。”他有些疑惑:“不過他是怎麽蒙蔽天機的呢?”
遙雲擡眼,看向遠處金光燦燦的“東陵仙宮”,蹲下身一邊示意餘冬槿往自己背上坐,一邊道:“走,看看去。”
說着就撈起大黃,提着東陵山,背着餘冬槿飛向了東陵仙宮。
被無情抛下的行缺一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得也跟上,不過他們沒翅膀不能飛,只能穿林而去。
而彩芽等妖,還在清點東陵山的童子,妖數太多,進展緩慢。
餘冬槿趴在遙雲背上,被風拍在臉上,終于覺得輕松了。
“阿雲,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嗎?”
遙雲:“自然。”
餘冬槿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脊背上,“你該早點告訴我的,早知道我們就不來京城了……诶,也不對,要是不來,那這個東陵山還指不定要幹嘛呢!”他後怕道:“那樣的話,萬一被他給整成了,那就遭了!”
遙雲:“是,天意如此。”
餘冬槿撓撓他的翅膀根兒處,終于開始質問:“對了,彩芽說你把一半法力放在了我身上,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不知道?”
遙雲被他撓的翅膀一歪,導致餘冬槿抖了一下,餘冬槿聽見遙雲抓着的東陵山也哼唧了一聲,他不知為什麽覺得有點好笑,忍不住咧嘴樂了下。
遙雲穩住,聲音也很穩,只是放輕了:“這樣你才受的住我,我畢竟并非凡人。”
餘冬槿詫異,“這是什麽意思……額!”他忽然反應過來了,臉一下子爆紅,“不,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遙雲輕輕笑出了聲。
還真是!
餘冬槿霎時臉紅的都能滴血了,埋在遙雲背上不肯說話了。
遙雲又笑。
餘冬槿有點氣,去掐他的肉——皮太緊了根本掐不到,于是更氣了。
“其實。”遙雲笑完了才說:“也不止是這樣,主要是因為雖然我倆乃是天定,但如今天數易變,你的存在又太特殊,不将你看的緊些我不放心。”
餘冬槿:“……所以你剛剛在胡說八道是吧?真正原因其實是這個。”
遙雲:“唔,一半一半吧。”
什麽一半一半,還吧!在不确定什麽啊?!這人剛剛明明就是在胡說八道!
餘冬槿氣的嗷嗚一口,咬到他肩膀上,使勁兒用他這身硬邦邦的肉磨了磨牙。
遙雲不痛不癢,反而覺得挺舒服的。
東陵仙宮,藏寶閣。
“那是什麽?”餘冬槿眼睛情不自禁瞪大,指着這挑空七層的藏珍寶閣中央,那尊高臺上玉盒中的黑色的,如土一般的東西問遙雲。
遙雲把東陵山放到一邊,布了個陣,拉着餘冬槿向前。
“是天地至寶之一的息壤。”說着他一擡手,一道法印便自那息壤所在之處上升,逐漸擴大,直至升入天穹,将整個東陵山都籠罩在法印之下。“這是東方神印。”
遙雲道:“他大概是得了奇遇,入了某個至高神遺落在凡間的洞府,尋得了息壤與一道神印,覺得得了這些東西,以神印托起生生不息的息壤遮蓋,就可以瞞天過海了。”
只是,冥冥之中自有,讓他不會成功。
餘冬槿:“息壤?是傳說中大禹用來堵住洪水的息壤?”
遙雲點點頭:“是,不過傳說難免誇大,息壤用來填山填水可以,但其實并不能真的堵住洪水,但它具有生生不息的特性卻是真的,而且它是一種很肥沃的土壤,用來種東西很不錯,可以讓種下去的作物以翻倍的速度生長。”
餘冬槿眼睛一亮,“這麽好?!”
遙雲點頭,把玉盒取下。
餘冬槿只聽咔嚓一聲,天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碎了。
他擡頭一看,卻只看見了藏寶閣的屋頂。
遙雲:“是那道神印,這裏是陣眼,息壤取下,這只可用一次的神印自然就碎了。”
他将盛着息壤的玉盒放到餘冬槿手上,“它現在是你的了,帶回家種花種菜種樹吧。”
餘冬槿眉眼彎彎,高興的不得了,“好!”
不一會兒,常蕪與彩芽首先帶着一群妖趕到。
除了遙雲山的幾個妖以外,另外一衆都是穿着打扮各有規章制度的東陵山山妖。
裏頭除了三個穿着看起來就是小領頭的妖,另有十來個打扮精致的女妖,有十來個穿着得體的男妖,餘下二三十個都是男女童子,之前來給餘冬槿送飯的胖瘦童子也在裏面。
此時他們與之前可完全不同了,狼狽不少不說,還都吓得腦袋低垂兩股顫顫。
餘冬槿也沒有特地難為他們,只看遙雲怎麽辦。
遙雲也沒多說,他直接削去了三個之前跟着東陵山神狼狽為奸的領頭妖的修為,将他們打回了原型另外的小妖就都解開了他們與東陵山的聯系,讓他們各自歸山便罷。
“這些裏面若是還有曾經犯過事害過人的,如今天道懲戒已經下來,自然不會放過他們,不必我們來管。”遙雲告訴餘冬槿。
餘冬槿點點頭,看着他們一個個或化作原型,或直接以人形遁走,倒也有趣。
之後便是處理那東陵山了。
其實也不必遙雲來處置。
神印一碎,他就不行了,餘冬槿便看見他渾身上下顏色越來越淡,最後竟越來越透明。
他就要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看起來并不吓人,但卻足夠恐怖。
餘冬槿問遙雲:“這算灰飛煙滅嗎?”
遙雲告訴他:“這就是灰飛煙滅。”
最後,東陵山的神體就這麽化作了一縷青煙,被風一吹,就這麽消散在了這座東陵山裏。
東陵山自此,便只是一座“死山”了。
行缺和尚他們到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具都沉默不語,只敢在心中畏懼這赫赫天威。
但很快,他們就安靜不下去了,行缺和尚的徒弟斯哈一聲叫了出來。
只見他渾身一彈,飛快的把自己背上的師叔給抛了下去。
一聲慘叫緊接着響起。
餘冬槿吓了一跳,睜眼望去。
只見那剛剛還如死了一般匍匐在年輕和尚背上的人渾身冒着火星子,瘋狂的在地上打滾,叫聲凄慘至極。
“他,他這是怎麽了?”餘冬槿被駭的連連後退。
遙雲擋在他前面,“是天罰,這人不知幫東陵山做過多少惡事。他縱然不會灰飛煙滅,也要被天火活活燒死。”
灰飛煙滅,是連魂魄都留不下的,而被天火燒死,卻還能保住魂魄可入輪回,當然,先還是的去地獄打個轉身再說。
那凄厲的叫聲越來越大,又越來越小。
餘冬槿不忍再看,遙雲将他摟在懷裏捂住了眼睛。
蹲在遙雲肩膀上的大黃左顧右盼,自己給自己捂眼睛。
再回到京城,世間已至黃昏。
外城還未宵禁,餘冬槿坐在馬車裏,一手摸大黃的毛,一手撥開窗簾往外看,聽見有許多百姓憂心忡忡的說着話。
“诶?你家的神像也自燃了?”
“什麽?你家也是?!”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到底怎麽回事啊?這也太駭人了!”
聽到這裏,餘冬槿了然,這些人家中定然都供奉着東陵山神的神像,如今東陵山神灰飛煙滅,他的神像想必也跟着化為飛灰了。
天威,天命,當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