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對于溫如緋的答案，淩暮色并沒有多大反應。
這本就是既定的事實，她知道既然這個想法第一時間就已在自己腦中産生，那麽就不會有錯。
溫如緋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畫畫或是手工都不曾有過，那個“她”對這種事再清楚不過。
“她”也篤定，不會存在一種溫如緋做過，自己卻并不知曉的情況，“她”清楚若有什麽新奇事，溫如緋一定會說與“她”聽，但論分享欲，自然還是“她”自己更強烈。
反而盧雲與範黎在聽到這個回答後反應較大，尤其盧雲，嚷嚷着問怎麽可能，不過很快也接受現實，對溫如緋的天賦啧啧稱奇。
該誇的都已被她們二人誇完了，淩暮色又還能誇什麽呢，只好對着溫如緋無聲地笑，笑得有些憨，有些傻乎乎的。
“這是我嗎？”
開口時，她問了一個大家都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
“是。”溫如緋緩慢而用力地點了一下頭，深情眼眸含着笑意望向她。
被這抹眼神勾得不由愣住，淩暮色與她相視許久，本不再多說什麽，卻被盧雲提醒着讓她點評，她才只好用與大家都重複的“可愛精致”來作為評價，糊弄了過去。
她已不記得這場直播是什麽時候結束的，這次活動又是什麽時候收的尾，後來她腦中一片混沌，恍恍惚惚過完了這一下午的錄制。
她很清楚，這并不是相□□評與溫如緋那抹眼神所造成的，只是她本身就不太舒服，而這種情況斷斷續續也持續了兩天之久。
從游樂場前往機場的路上她暈乎乎的，閉着眼輕靠在溫如緋肩膀，身體随着小巴車的前行而輕微晃動。
此時錄制已結束，大家的言行因此不受限制，盧雲與範黎在後方也更活躍，淩暮色耳邊不斷響動着嗡嗡聲，無法驅散。
她狀态上的不對勁如此明顯，溫如緋也早已有所察覺，她眉心緊擰，貼近淩暮色，壓低聲音問她，“還好嗎小懶？”
“嗯……”淩暮色悶悶應了聲，沒什麽力氣回答。
她連雙眼也睜不開了，卻不願讓溫如緋替自己擔心，只好又吃力地補充一句，“我沒事……”
溫如緋手背覆上她額頭，感覺到滾燙的溫度正火燒般蔓延上自己肌膚，她臉色越發凝重，默默收回手，從外衣口袋中取出手機。
從好友列表裏翻出一人，她迅速看了一眼兩個人已隔許久的聊天記錄，确定這就是劉天春的賬號後給對方發去一條信息，與對方說明情況後，又擡頭瞥一眼副駕上坐着的海燕，也給她發了條消息。
“小懶，待會兒我們就去醫院。”握住淩暮色手的力道稍稍增大，溫如緋輕捧她臉，拇指指腹輕柔摩挲幾下，又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淩暮色整個人都已陷入混沌之間，而溫如緋又将聲音壓得很低，讓她根本聽不清那串嗡鳴聲中的任何一個字，好像模模糊糊中聽了個“小懶”，但實在難以辨別，她只當是自己的臆想。
可她在意識迷蒙間依然記得，如緋此刻就在自己身旁，而“小懶”這個稱呼，是如緋的獨有。
因此也有一種可能，真的是如緋正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頭又開始疼了，那一片昏暗中有無數片段飛速閃爍着，淩暮色試圖抓住其中之一，哪怕抓住一個極短的片段都好，可惜她統統抓不住。
耳邊隐約又有人在喊着淩暮色，她依稀聽出一個“懶”字，
懶……什麽懶？
肯定又是溫如緋這只大臉貓在說自己懶了吧，我不懶，你才懶呢……
今日與曾經的記憶交織，最後的思考在這一秒戛然而止，淩暮色徹底跌進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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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暮色醒來時只覺天旋地轉，頭疼得似是快要裂開來。
她勉強睜了眼，眼前卻依舊是昏暗一片，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會是夢裏嗎？
“小懶，感覺怎麽樣？”
耳畔忽有詢問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語氣裏夾雜些許類似焦急的味道，與此同時，她眼前也倏地明亮起來，像是有人将燈打開。
她很快意識到，那是溫如緋的聲音。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哪怕溫如緋為自己遮擋不少光亮，這突然亮起的光依舊讓她下意識阖上雙眼。
又緩了片刻，等她再睜開眼時，眼前一切明顯清晰不少，她也看到了溫如緋近在眼前那張寫滿急迫的臉。
強忍頭疼，她不自覺認真打量起那張臉來，很快在那張臉上又捕捉到了幾分憔悴。
從溫如緋那雙勾人的眼睛裏，她看見了一些本不該存在于其間的紅血絲。
直至又一聲“小懶，哪裏不舒服”響起時，淩暮色才終于回神，回應了溫如緋，“如緋……”
嗓音裏的喑啞非常明顯，她自己也能感受到一種異樣的發澀感，只好停頓一下，先試圖清了清喉嚨。
“我沒事……已經好多了……”再次開口時她卻發現一切未變，那股不适感并未削減半分。
忽有一根吸管被遞到她唇邊，淩暮色一怔，沿着吸管向下看去。
這根吸管延伸至一只玻璃水杯中，她可以确定這水杯不屬于自己，也可以确定，這水杯自己曾經見過，不是這幾日才剛見過，而是早前就已見到過。
頭疼得搜索不到那份記憶，她只能憑借猜測，那應該是溫如緋自己常用的水杯吧。
“小懶，喝點水。”
見淩暮色一動不動，溫如緋出聲提醒。
淩暮色暫時又放下思考，乖乖如溫如緋所說，慢吞吞喝下幾口水。
喝水時，一抹黑影朝她而來，她輕輕眨了眨眼，感覺到自己額上沾染一抹微涼觸感，當她意識到那是溫如緋在試探她的體溫時，她微繃起的心也放松下來。
她能感覺到自己現在除了疲憊無力外，應是沒有什麽大礙了。
至于此前發生了什麽事，她大概能猜到一點，卻也無力再去回想，現在她只想睡去，睡一覺起來就什麽事也沒了，一切會恢複如初。
“如緋，幾點了……”潤過喉嚨後，淩暮色确實能感覺到嗓子舒服了不少，她半阖眼眸，問着溫如緋，聲音越發輕微。
至此，她已是強撐着，在問這最後一個問題。
“淩晨三點半左右，先睡吧，其他的不用多想，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沒事了。”
已經很晚了……
淩暮色只是這樣想着，卻沒有再去糾結其他問題，比如自己現在在哪座城市的醫院裏，自己明天的工作怎麽辦如緋明天的工作怎麽辦，還有如緋會不會一直在自己身邊陪着自己……
這些問題淩暮色都沒有再去考慮，強烈的倦意似是水裏的水草，纏住她的腳，用力拉她沉入湖底。
“嗯……”一聲極輕的回應聲消散在了病房裏，淩暮色又一次陷入黑暗。
第二次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淩暮色艱難睜開眼，首先看到那方白得晃眼的天花板。
意識回籠，她想起昨夜與溫如緋曾發生過的那一小截對話，那麽如緋在哪裏……
想到溫如緋時，她也開始下意識搜尋對方的身影，而只一瞬，她便與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對上了視線。
“如緋……”稍啞的聲音從淩暮色喉間鑽出，她不想再繼續下去，每說一個字都有些吃力。
溫如緋朝她笑了笑，“我在呢。”
淩暮色勉強撐起一抹虛弱的笑容，極輕地點了一下頭，又輕輕搖了一下頭，不再多說什麽。
溫如緋知道她很累，也就替她說下去，告訴她幾個信息，“再休息一會兒，劉姐和安娜去給你買午飯了，待會兒吃點熱粥，不用擔心劇組那邊，昨天晚上劉姐給你請了假，我們當下要做的，就是早點把身體養好。”
“小懶，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淩暮色總覺得溫如緋似乎說了很多很多話，遠比自己聽到的還多，薄唇一掀一合無數次，她看得眼暈，索性閉起眼來聽對方說話。
溫如緋的語氣很溫柔，帶着一股暖流湧進她心底，正在竭力替她驅散着她體內的疲憊感。
初聽“劉姐”這個稱呼，她難免會有些困惑，直至聽到後一個名字時她也就明白了，溫如緋說的是劉天春。
也好，幾個關鍵詞她都聽明白了，該了解的她也都了解完了，那就等她們回來吧，之後的事情就再說，她現在沒有力氣再去管那麽多。
此刻她只知道一件事——如緋會一直陪在自己身旁，不會離去。
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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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暮色在第二日早上出了院，她身體基本已康複，只是還有些咳嗽。
溫如緋與她同行，送她回了酒店，見她乖乖上床休息，又在她床邊坐了一會兒，這才與劉天春打招呼離開了這裏。
與自己助理一同前往機場的路上，她手機上收到了一條信息。
讓她有些意外的是，這信息來自于本已睡下的淩暮色。
【暮小懶】：如緋，你去機場了嗎？
【緋】：在路上。怎麽不休息？
淩暮色回消息的速度很快，告訴她自己一會兒就睡了，只是有點想念她，想和她說說話。
查看消息時，溫如緋微微一頓，随即眼中閃過一瞬笑意。
旁邊助理見她無端皺眉，又無端淺笑，大概已猜到是怎麽一回事，能引起溫姐這麽“大”反應的人還能有誰，自然也就只有溫姐女朋友一人了。
【緋】：那現在說完了，可以休息了嗎，小懶？
【緋】：嗯？
這些文字若是轉換為語音，淩暮色一定能聽出溫如緋話語中的打趣與挑逗，只不過，她此刻仍有些虛弱，困意早已席卷，她只是強撐着想要與溫如緋說完最後一句話。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話，只是那一句“晚安”。
眼看消息發送出去後，淩暮色又等了幾秒，等到親眼看到溫如緋回來一句“晚安”後，她心中繃緊的弦才徹底松開，放下手機，安心入睡。
即将徹底熟睡之前，她忽然想起那日自己在昏睡時，迷迷糊糊之間腹诽的一句話。
有關于“暮小懶”這個稱呼，她好像想起了什麽。
似乎……這個有點可愛的稱呼并不是她給自己随意亂取的，是有它存在的原因的，而這個取昵稱的人也并非她自己。
是如緋吧……
後面幾日，等到康複之後，淩暮色帶着抖擻的精神回歸工作狀态，拍戲與新片路演兩邊不誤，成天忙得不可開交。
劉天春每天跟在她身旁，親眼見着她這幾日高強度的工作情況，真有點擔心她這剛恢複不久的身體會再一次遭不住倒下去。
不過目前看來，除了忙一點，淩暮色的精神狀态還是挺不錯的，每日每日充滿了活力，要不然以前怎會被溫如緋稱之為小太陽，正因為大部分時間她都能量滿滿，給人一種永遠也打不倒的感覺。
在劉天春眼中，淩暮色的确是個很有活力的小姑娘，她很勤快，一點也不懶散，至于溫如緋所稱的“小懶”，她雖不知道為什麽，但也深知這其中定有她們的原因，只是不被她們之外的人發現而已。
淩暮色肯定有她懶洋洋的一面，只不過這一面她僅留給了溫如緋，其他人想看也看不着。
這幾日，淩暮色與溫如緋微信聯系的頻率也明顯銳減，不過這對于她們兩個人來說都沒有什麽影響，只要知道雙方彼此都在好好生活着就好。
至于她們曾提起過的一起看這部電影，她們各自也都沒有忘記過這件事，電影上映持續時間一個月，她們總有機會可以一同去看一場。
去錄制戀綜第四期的前一日，淩暮色與團隊又在前往路演的路上，她也是從劉天春口中得知的消息，溫如緋給自己的電影包了場。
這件事淩暮色起初并不知道。
這類數據電影軟件上都會顯示，淩暮色一般不會去看，并且不知道要怎麽查看，這幾日她也沒時間上線微博，若是登一回興許還能看到熱搜上她倆的名字，再加之溫如緋幾乎半句沒有與她說起過電影。
不過此刻知道後，她第一反應是準備發去感謝，只是等到編輯完內容後，她卻沒有第一時間點擊發送，稍有些遲疑。
她重讀一遍輸入框中的內容，怎麽看都覺得生疏，不像情侶間會出現的對話，她知道溫如緋看到後哪怕什麽也不說，自然也是不喜歡的。
想到溫如緋會有的反應後，淩暮色無聲笑了笑，删去那兩行字，最終什麽也沒發出，想着等兩個人碰上了面，沒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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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路演結束後，淩暮色匆匆趕往機場，又得飛去另一座城市，錄制新一期，也就是第四期綜藝。
今晚也是先導片和第一期上半部分的開播時間，下集會在明晚更新。
這還是淩暮色第一次點開自己參加的綜藝，與之前為宣傳作品而上的節目有很大不同，那些節目裏她大部分時間都站在臺上，談話居多，玩動作幅度不大的小游戲為輔，而在這個節目裏，大概能看到不少她四處走蕩的畫面。
盡管這已是第四期，淩暮色對于前幾期發生過的場景也仍歷歷在目，而第一期裏，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們在小屋那邊出現過的狀況，找答案，以及，溫如緋彈琴給她聽。
現在回想起來，心境與那時又有着很大不同。
距離更新時間早已過去有幾個小時，路演結束後淩暮色其實也有幾分疲憊，但她還是點開了手機上的視頻軟件，本想自己在輸入框內進行搜索《熱戀中的她們》，卻剛好在首頁滾動封面上看到了她們六人的海報。
這海報她前不久在節目組那個大群裏看到過，背景色調偏粉藍，顏色比較淡，一眼看過去清新十足，她自己還挺喜歡的。
她第一眼就認出這個海報，也就不必再費時去打字，直接順手從封面點入。
後期給她們做了個奇趣可愛的開頭，色彩多樣，一瞬将她吸引，也提起她的精神，讓她來了興致。
她自己看完一遍，又拿着手機去與一旁劉天春分享，将進度條拉起點處，指着屏幕興沖沖地說着，“春姐，看，這些貼紙跟花字好可愛。”
劉天春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看起來很亢奮，與剛才的哈欠連天完全是兩個樣子，而誰能想到，能如此輕易俘獲她心，讓她振奮的還只是這一段二十秒的片頭。
淩暮色幾乎将手機屏幕完全朝向劉天春那一側，自己也歪着腦袋又看一遍，等到第二遍也結束後，她暫停視頻，向劉天春問道：“是不是很有趣？”
眼前的人這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讓劉天春哭笑不得，不過她還是順着淩暮色的話往下接道：“是挺有趣的，後期還給你們畫上小耳朵小裝飾。”
淩暮色憨笑兩聲，又回到自己座位上，繼續往下看。
劉天春看着她被手機光線映出的臉，再回想錄制前夕她那張寫滿苦惱的臉，就快不敢認那是同一人了。
她極輕地搖着頭，陷在昏色裏的臉卻被笑意填滿。
她猜，這個片頭等晚些時候淩暮色也一定會分享給溫如緋，至于溫如緋的反應……衆所周知，無論淩暮色做什麽說什麽，溫如緋從來都會認真去回應，溫柔又有耐心。
另一個衆所周知的情況是——她只對淩暮色一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