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一家子凑在一起说话。谨儿摸着自己饱饱的肚子,蹦出一句“可算吃饱了”,逗得大家伙儿都笑起来。谨儿摸摸鼻梁,略有点儿不好意思,却仍是道:“这却是真话呢,外头的饭菜总不如家里的好吃。”,一面绘声绘色地把一路上的情形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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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生从小就和谨儿亲近,此时更是挨着他,听得目不转睛的。待听得谨儿以一句“这些天也没吃几顿饱饭”做了结尾,立马接口道:“哥,你不知道,自你出了门,叔叔们也没吃好呢。”一面就学起杜仲平一边吃饭一边叹气的样子来。偏赵八还在一边起哄“学的真像,学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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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平红了耳根子,端起茶喝了一口,好容易才道:“八哥你且笑我吧,看日后水生出门你怎么样?只望你不要落到我眼里!”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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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一阵话,众人就紧赶着要谨儿去休息,毕竟是赶路回来的,一路风尘劳碌,眼见着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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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几天,和里正家商量好了日子,两家错开来摆席。里正郑重其事地翻了黄历挑了好日子,这可是正经大事,往小了说,自家祖坟冒了青烟,出了个有功名的人,日后遇人遇事腰杆子都硬三分;往大了说,这青牛村里除了杜仲平,又多了两个秀才,出门在外,哪个不高看一眼?自开了互市起,因为杜安能干的关系,这份儿买卖自家村里占了大头,头些年不是没有别的人惦记着,可是等杜仲平中了举,一下子就把那些声音都压下去了,最起码,没人敢当着人说三道四了,从那时起,里正和村里的人才真真切切地发现有功名的好处。因此,这一回,更是看重的很。
定下了日子也就好办了,头两年杜家已经操办过一回,不外是那些套路罢了。更有甚者,城里的客栈酒楼,听说了这事儿,跟杜安商量一应的事务都包给他们操持就好——因这会儿互市结束,生意不多,又能跟杜家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这样,只出钱就行,万事不要操一点儿的心。
里正家的酒宴,杜仲平作为大柱的先生,理所当然的坐了首席。按照习惯,大柱有了功名,日后再不好去杜家学堂里用功了,大柱心实,颇有些不舍,倒是杜仲平道,虽不在杜家书,难道还有人能拦着他不让上门吗?若有事,只管过去就是。大柱听了才好些。
里正虽是后来的,可是王嫂子娘家就在附近,再加上里正在十里八村的威望,着实是热闹。
等到后两日,杜家的宴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杜家在本地没什么亲眷,奈何人缘却不差。村里的乡邻自不必说,外村指望杜安过活的,年年与杜家赵家扛活的,城里与杜安有买卖的,还有杜仲平相熟的几个书人,把杜家、赵家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因这回谨儿得了功名,格外郑重些,又有相熟酒楼的把一应事宜都包了去,杜仲平只拖了杜安在一旁一起应酬——这些年,杜安只以杜家前忠仆的身份亮相人前,而这回,则是以杜尚谨长辈的身份出来应酬,其中含义自是不同。这还不算,杜仲平把
赵八、方胜两口子也死活请了来待客,众人早就知道俩家关系好,可是心里知道与如今明面做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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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儿如今虽只有十五六岁,一如杜仲平刚到燕北的年纪,年纪虽小,可有了功名就算是大人了。众人从此待他就得如同大人一般了。谨儿比他家老爹更好些,想当年他家爹爹到这里举目无亲,幸而有杜安陪伴又遇上了赵八两口子,而谨儿却是在这里长大,家里不但有水生小兄弟相互扶持,还有大柱二柱等一群小伙伴、师兄弟,可比他爹爹当年强不少。谨儿如今得了赦令,开了酒戒,举着甜丝丝的果酒与一众小伙伴们干杯,并不与平日有什么不同,倒是更显得亲近些,众人心里更加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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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热闹闹的一天宴席办下来,众人依然是累得不轻,各自回去早早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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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平喝了些酒,睡了一会儿,待得醒来却死活睡不着了。轻轻起身,也不惊动别人,自去院子里坐坐。先去谨儿房里看了一眼,给孩子掖了掖被角,看小家伙睡得香甜,不禁微微笑了,谨儿可比自己当年少了不少的心事,却是个有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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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到院子里,旺旺趴在自己屋里,抬头看了杜仲平一眼,又懒懒趴回去。杜仲平在院子里转转,又到石凳上坐下,今儿是月明星稀的晴天呢。想想自己这些年,也算得上是成功的吧?有房有地有车也有地位,有儿有伴,儿子也有出息,那个伴儿,杜仲平微微笑起来,是自己想要的,是最合适自己的,这就够了。
正想得入神,身上一重,却是被人披了件衣裳。身边传来那人的埋怨:“大晚上的在外头转悠,也不披件衣裳,看着了凉。”又道:“石头凳子凉的很,你且抬起身。”说着,塞了个垫子到自己身下。
杜仲平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今儿天气真好,你看天上,不见一点儿云彩,明儿一准还是个晴天。”身体却微微向后靠去,靠到那人身上。
杜安只是笑,也不说话,陪着他一起坐着。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的功夫,都这么多年了。”杜仲平感叹,“原来小小软软的孩子,现在都这么大了,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
杜安忍不住笑出来:“做什么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你且还年轻着呢。孩子有出息不好?都是你教出来的,多好。”
杜仲平笑:“好是好。”默了半晌,才道:“只是不知谨儿日后如何呢。”
杜安搂住他,抚摸他的背。好一会儿才道:“谨儿自有谨儿的造化,咱们只看着他平安喜乐,也就是了。”又道:“不管怎样,我总是陪着你的。”
杜仲平把头埋进他的肩膀,良久才“嗯”了一声。
杜安知道他经了这次谨儿院试,舍不得孩子,可是从本心又不愿束了谨儿的手脚。说心里话,杜安自己也是舍不得离了孩子的,可是也没有因为舍不得就限了孩子前程的,好在,两个人仍可作伴。
不愿杜仲平闷闷,杜安只找些好话与他说,说起家里以后如何,谨儿以后如何,自己两人以后如何,“等以后老了,正好和八哥胜哥他们
一起,四个老头正好凑一桌打马吊()?()”
,说的杜仲平笑起来。
杜仲平一时有了兴致,又数起孩子们日后的前程来:“若是日后谨儿想做官,只管任他考去,若是真能中了进士,授了官,咱们乐意呢,只管跟了他去,做老太爷,也享享福,若是懒得动,只管在这边悠闲,等着他四时八节的孝敬;若是孩子只愿在这里做个田舍翁,那就更好,给他娶个能干的媳妇,生两个胖娃娃,一家子热热闹闹的。()?()”
“等水生长大了,只管让他们小哥俩去忙和,咱们就在家里享清福。四个老头,想想就可乐。(s)?()”
杜仲平眯着眼道。
杜安也笑,其实那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只是,“谨儿这样可人疼,哪里舍得他去操持生活?我倒是恨不得把他儿子、孙子用的钱也挣出来,不让他操一点儿心。?(小&?说)?[(.)]?来?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杜仲平失笑:“哪有你这样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操心到什么时候呢?若是孩子自己没才干,你就是给他千金万金也是枉然,若是能干,咱们这份家业在这里也算不薄了,日后只有更好的。”
“你也算提醒了我,谨儿如今有了功名,只是年纪小,倒也不急着再进学,不如让他平日里跟着你学些实务吧。”
“怎么想起这个?”杜安奇道,杜仲平自己可是半点儿不操心的,怎么到了谨儿,还得学这些了。
“我身边有个你,自是万事不用操心,谨儿可没这样的人在身边。”杜仲平庆幸,杜安能在自己身边,算是这辈子最好的一件事了。
杜安应了,当长辈的尽了自己的心,把所有都教给孩子,可是孩子日后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有身边的人,是能够相伴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