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采薇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目的地为何,她只是知道不能再呆在那个院子里。

    仿佛不在那里,就可以当做那个消息是不存在的一样。

    宣采薇目色彻底空了,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散了魂,不复清明,不复清醒,兴许她也不愿意清醒。

    不愿意回忆起刚刚那一幕。

    宣采薇手里的玉瓶碎了,里面她每日都会装进去一颗以此代表对秦隐的相思之意的红豆,滚落了出来。

    落下了台阶,一颗颗散落在四面八方。

    大皇子听见动静打开门,便看着宣采薇踉踉跄跄到处捡红豆的样子。

    大皇子惊愣,显然他没想到,刚刚那番对话竟是被宣采薇听了去。

    宣采薇听见开门的声音,捡起红豆的手一顿。

    快速回了头,小心护着手里的红豆,眼里却带着一丝卑微的希望。

    走到了大皇子跟前,宣采薇咬了咬下唇,本就发白的下唇,硬生生被她咬出了血色。

    宣采薇眉目泫然,捧着红豆的手,发颤的紧。

    大皇子见状,知道宣采薇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好似不只是因为秦隐的事,而且……

    大皇子余光微微瞥了一下周遭空无一人的屋顶,眉心沉了沉。

    “宣三小姐,你怎么来了?”

    “你膝盖是怎么弄伤的?”

    “来人,快带宣三小姐下去上药。”

    宣采薇却不管不顾,拦下了大皇子的动作,只道。

    “长…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声音有拼命压抑地发颤,大皇子能明显感觉出来宣采薇的害怕和恐惧。

    大皇子顿了顿,面上划过几分犹豫,余光却在注意四周动静。

    而先前跟大皇子对话的人,是一个传消息的下人。

    他似是没看出来宣采薇的不对劲,快速上前一步,抢过话头道。

    “宣三小姐节哀,淮…淮安郡王确实是去了。”

    ……

    之后,似乎还有一些话,下人说的,长安说的。

    宣采薇不知道,不清楚,她在听到淮安郡王去了的消息后,整个人便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再听不得旁人一点声音。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院门。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但唯一坚定地是她手上捧着的红豆,一颗不少,一颗也不能少。

    宣采薇从院子出来后,她身后尾随的势力又多了一波。

    一拨是担心,一拨却是等待命令,是痛下杀手,抑或是再给宣采薇更多打击。

    这背后跟着宣采薇当中,又有一人悄悄落了队,然后趁着大家未有察觉之时,默默有了动作。

    然后才跟上了大部队。

    谁也不知道宣采薇要去哪儿,就连宣采薇自己都不知道,所以当宣采薇晃晃悠悠出现在一处地方时,身后跟着宣采薇的两拨人,均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不知宣采薇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若是有意,此地又对宣采薇有什么意义呢?

    宣采薇不是依着记忆在走,似乎只是凭借身体的本能在认路,好似当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之时,身体会指引着她去一个她该去的地方。

    也是她心里认为安全的地方。

    直到宣采薇到了这个地方,她依旧没有回神,呆呆地坐在屋子外面的石桌上,手里捧着数十颗红豆,眼神看向白茫茫一片的崖边。

    身后跟着宣采薇的众人眸色更为不解,他们均是对宣采薇的过往有所了解。

    知道此地,宣采薇就来过一次。

    便是上回宣采薇的老师,天下第一国手,承启先生带着宣采薇和宣采薇的大师兄一起来的地方。

    是承启先生的一位故人居住过的茅草屋。

    十分平常普通的一个地方。

    但不寻常的是,此地就他们了解跟宣采薇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

    而且,宣采薇来此地之后,什么事都没做,就只是捧着一堆红豆,坐在那发呆。

    说是发呆,不如说宣采薇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总之,宣采薇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对劲,跟魔怔了一样。

    身后跟着宣采薇的有一拨势力,确实属于月叔叔势力之下,武功与秦隐的暗探实力持平,所以双方都没有发现对方。

    但他们虽然没发现,可也知道,这暗地里定然有保护宣采薇的势力存在,只不过打起来,他们也不怕就是了。

    眼下,这拨追踪宣采薇的探子们,其实分割了两派,一派是觉得宣采薇眼下这样根本不成什么气候,身败名裂,名声被京师众人踩在了脚下,谁都吐她一口口水不说,她不过一介女流,究竟根本,也就是同宣府的四小姐有嫌隙,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探子,自然不想将时间全都浪费在跟踪监督宣采薇身上。

    这群探子知道月叔叔想做什么,跟踪监督宣采薇在他们看来一点用没有,不如直接杀了。

    另外一派,则是想着再给宣采薇打击,倒不是他们仁慈,说起来,他们这一派探子,比主张杀宣采薇的探子还要来得狠毒。

    因为他们更享受将宣采薇的希望碾碎碾碎碾碎到绝望麻木的过程。

    想想,那般容颜露出那样的神色,定然是好看的。

    不过,不论这两派探子如何想,眼下都得等自家那位主子发号施令,也就是等传消息的探子归来,看看下一步该如何做。

    宣静姝也好奇,月叔叔接下来想要怎么做。

    宣静姝看着在她闺房内,气定神闲品茗的月叔叔,问道。

    “月叔叔,接下来是要怎么对付宣采薇?()?()”

    “是收集她更多的不堪往事吗?()?()”

    月叔叔摇摇头道。

    “她的不堪往事,倒是没有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宣静姝无所谓。

    “没有可以捏造,反正她如今身败名裂,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这些消息

    ,旁人才不管是不是真的,只不过是想多点饭后的谈资罢了。”

    ()?()

    先前月叔叔已经告诉宣静姝,宣采薇的身世,他已经着手找人散布了,不出两日,整个京师都会知道宣采薇是一个低贱的强.奸犯的女儿,根本不是什么镇国公府的嫡女。

    ()?()

    月叔叔闻言,倒是难得抬了抬眼皮,看向宣静姝,给予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s)?()

    “你能提出这样的建议,月叔叔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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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宣静姝一喜。

    “那我们就这么做吗?”

    月叔叔却是摇了摇头。

    “舆论压迫,到底不过是小打小闹,真要动其根本,还是来硬的。”

    宣静姝眨巴下眼。

    “月叔叔,什么意思?”

    月叔叔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扯起一个无害的笑容道。

    “不若,我把宣采薇抓起来,送你玩怎么样?”

    宣静姝挑了挑眉,明白过来意思,面色顿时狂喜,忙点点头。

    “谢谢月叔叔。”

    话音一落,宣静姝眼里的狠毒和恨意,终是全然泄了出来。

    届时如若宣采薇真落在她手上,宣静姝变着花样折磨她不说,最最重要的是……

    宣静姝看着自己小腹,磨了磨牙。

    最重要的是,她要让宣采薇体会跟她一样的痛苦。

    不…不是一样,是更甚!

    ***

    月叔叔吩咐手下,将他的意思传了过去,把宣采薇带回来,月叔叔还附赠了一句,留口气就行。

    意思很明显,这群探子想对宣采薇做什么都行。

    便是砍手砍脚,碎了琵琶骨,穿透蝴蝶骨,或是看上了宣采薇的美色,想风流一度,皆是可行。

    只要给她留口气带回来就行。

    不得不说,在歹毒凶残方面,月叔叔比宣静姝更甚,他想到了宣静姝想到的招数,更想到了宣静姝没想到的招数。

    月叔叔没想过自己的探子带不回宣采薇。

    他自打盯上宣采薇,早已对她的情况了解的十分清楚。

    包括,宣采薇喜欢的人——

    秦隐。

    他可是眼睁睁看着秦隐死去的人。

    毕竟也是他亲手设下的陷阱。

    不过就是有些可惜,秦隐倒是个不错的人才,他亦给了秦隐活路。

    只是秦隐不选,他亦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既然不想活,那就送他去死吧。

    思及此,月叔叔嘴角诞开一丝恣睢的笑容。

    但这一次,月叔叔终究没有算无遗策。

    ***

    保护宣采薇的那一拨势力,此时正蹲在某座山头,眼神一刻不离宣采薇,可他们没注意,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着他们。

    这回带队的香素。

    她看着不远处坐在石桌边上,宣采薇的背影,香素整个心都快揪在一块。

    不同于其他人只是单纯

    受命保护宣采薇。

    香素跟宣采薇到底有主仆情谊,

    而且宣采薇对她极好,

    香素在心里早就将宣采薇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如果不是担忧其他势力发现她们,

    香素早就想冲下去,

    好好护着宣采薇,宽慰她一番。

    就在香素焦急煎熬之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香素愣怔的时间都没有,先是把刀举了起来。

    眉眼顿时一利。

    心里却惊恐万分。

    来人功力极其深厚,如若不是他刚刚拍了她一下,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就在她身边。

    然而当香素看清那人面容时,表情却多了几分错愕。

    几息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六爻门掌门?”

    长梧仙师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没有因为香素冲着她挥刀动怒,而是笑了笑道。

    “不知该称呼你为香素姑娘,还是灰丙姑娘?”

    闻言,香素收起了惊愕,眉眼更是一紧,刀也没有放下。

    “掌门这是什么话,我听不懂。”

    虽然香素不知自己是哪里败露了身份,但眼前这位六爻门掌门,是敌是友,尚且不知,即使知道自己不敌,她也要护住宣采薇。

    香素这番举动,倒是没让六爻门掌门生气,反倒是赞许地点点头,继续摸了摸胡须。

    只不过,摸着摸着,六爻门掌门就从胡须底下,掏出了一块令牌模样的牌子。

    见着六爻门掌门手里的令牌,香素先是一惊,其后包括香素连同她身后的所有探子,皆是瞬间跪地。

    六爻门掌门笑了笑道。

    “不必如此多礼,先随老夫去一个地方吧。”

    香素:“那采薇姑娘……”

    六爻门掌门意味深长:“另有人保护。”

    香素闻言,眸色愣怔,但很快却是恍然,猛地抬眼,神色很是激动。

    “主……”

    六爻门掌门却冲着香素比了一根手指头放在嘴边,示意香素不要张扬。

    而香素等人跟着六爻门掌门去向了另外一个隐蔽的崎岖地方。

    在那里,同样有一群黑衣打扮之人。

    只不过,他们的境遇可不算太好,全都被人放倒,此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六爻门掌门将香素带到这里后,留下了一句。

    “这些人便交给你们处理了。”

    香素知道,这应该就是另外一波势力的探子,香素刚想将这群人捆上,好一会带回去询问幕后主使。

    就见刚刚没走两步的六爻门掌门忽然调转了头,手里拎着一个昏死过去的黑衣人。

    黑衣人身上的衣服花纹同香素捆的那些所差无二。

    六爻门掌门声音带笑道。

    “路上又碰到一个,顺手送你们了。”

    说完话,六爻门掌门便将手里的黑衣人,往香素这头一丢。

    其后,六爻门掌门便不知了去向。

    但在六爻门掌门走后,香素控制住这群黑衣人后,宣采薇周围却再没了监视之人。

    由此,一道身影缓缓从树林中飘然跃下。

    看着不远处的宣采薇,他手心全然攒紧,仔细看,掌心落下了几道血痕,一第一滴血似红梅点墨,染在了他衣摆下的仙鹤图上。

    那道身影,快速向宣采薇靠近。

    他没隐藏自己的踪影或是脚步的声音,只要宣采薇有耳朵,她定然能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可是宣采薇却没有回头,仿若根本没有察觉,眼神停留在不远处白茫茫的崖边,也不知在看什么,但就是胶着在上面。

    一阵风过,吹动了什么。

    宣采薇忽地起身,然后快速朝着崖边走去。

    身后本是一直在小心观察着宣采薇的那道身影,眉眼一诧,快速上前,大手揽过宣采薇的腰肢。

    “采薇,莫做傻事。(s)?()”

    声音很熟悉,宣采薇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她看到环着自己的腰肢的手,袖口的鹤纹图案,更是熟悉清晰。

    一丝一丝,似乎为宣采薇找回了些许清明。

    宣采薇嗓子似许久没喝水,干燥的发紧,她张了张嘴,声音已然哑的不行。

    但还是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

    “元无仙师。()?()”

    身后人答道。

    “是我。?()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其后,身后人快速将宣采薇掰了过来,转过了身子。

    宣采薇看到了熟悉的金纹面具,布满了繁复的符咒,宣采薇看不懂。

    但这是元无仙师的标志。

    曾经,在她穿来穿去,穿成各种物件,或是停留在秦隐的画里之时,能给她安心的人,是眼前的元无仙师。

    她一直想要去找他,想要回家。

    可如今…她没有家了。

    元无仙师…也不再是能带给她安心的人。

    能带给她安心的人,能给她家的人…是……

    宣采薇脑海里闪过一道高大俊美的身影。

    初见时,便被惊艳的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将会同他交织在一起。

    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忽然失去他。

    可…怎么会失去?!

    不…她没有失去!

    宣采薇抖了抖嘴唇,面色发白的更厉害,眸色中涌现出她自己根本不愿意追忆的痛苦回忆。

    她拼命地压下压下,只要压下,只要她不去回忆,这件事就不是真的。

    宣采薇自我欺骗着,眼神落在了自己手里捧着的红豆上。

    然后忽地抬眸,看向跟前元无仙师,宣采薇唇角扯起一丝惨淡的笑容。

    “元无仙师,你有带玉瓶吗?(s)?()”

    “我给秦隐准备的相思红豆瓶碎了,他回来我没法给他,你借我一个好吗?我想拿来装红豆。”

    眼前人闻言,眸色一滞,看向宣采薇的目光似乎比宣采薇还难受。

    其后()?(),

    眼前人看了一眼宣采薇捧着红豆的手()?(),

    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抿了抿。

    下一刻↑(_?)_[(.)]↑?来↑_?↑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他坚定地覆盖住了宣采薇的手背()?(),

    肌肤相亲,让宣采薇下意识颤了手,好不容易护住的红豆,再次散落一地。

    而面具下的俊容,也在握住宣采薇手的一瞬,露出了极为痛苦的神情。

    宣采薇猛地推开元无仙师的手,忙蹲下来捡红豆。

    难得,宣采薇动了真怒。

    “元无仙师,我当你是好友,却料想不到,你竟是如此趁人之危之辈。”

    “秦隐他还活着呢,你要再这样,我就告诉秦隐。”

    “秦隐…他还活着。”

    本是为了撂下狠话,阻挡元无仙师亲近的宣采薇,却是自己触动了自欺欺人的开关。

    此时的她,抖着手捡起一颗红豆,思绪却向开了闸一样,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起先前院子里听到的话。

    宣采薇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用干裂的唇重复道。

    “秦隐…还活着。”

    “他…还活着。”

    “他没死。”

    ……

    跟前的元无仙师身形微颤,脚步似有些虚浮,但他还勉力自己一定要站住。

    他看向蹲在地上一遍遍不断重复的宣采薇,他很想她,话语带出了思念。

    “采薇……”

    宣采薇刚想再骂一句“还请元无仙师自重”,身形却忽地一愣,耳边似过了电。

    这个声音是熟悉的,却不是因为元无仙师才熟悉。

    宣采薇看着自己掌心的红豆,很明显不可置信,她瞪大了双眼,猛地抬头,看向已然蹲下身来元无仙师。

    这一回,宣采薇整个人都在发颤。

    “你…你究竟是谁?!”

    跟前的元无仙师没回话,但很执拗地握住了宣采薇捡红豆的手。

    宣采薇条件反射想抗拒,可因为刚刚那道熟悉的身影,让宣采薇往回收的动作略微迟疑。

    也就是这一分迟疑,元无仙师就着宣采薇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具。

    此时,宣采薇眼前之人,微凉的掌心贴着宣采薇的手背,即使是微凉,却莫名让宣采薇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下一刻,眼前人道。

    “我是谁,你自己来揭晓。”

    话音一落,眼前人松开了宣采薇的手,而宣采薇的手,停在了元无仙师的面具上。

    她一用力,就能揭下。

    宣采薇不想再等,也不想再去猜测,她手心放在面具上,想快速地掀开。

    可…经历了太多希望落空的她,害怕了。

    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勇气。

    宣采薇不知该如何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承受住一次希望落空的打击。

    更也许,这是旁人的陷阱,想让她再次受创,最后疯魔。

    她真的好怕,胆怯到连揭开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见宣采薇迟迟不掀开

    面具,眼前人伸手,握紧了宣采薇的另一只手。

    不知为何,虽然宣采薇是被握着,但他觉得似乎眼前人抖的更厉害。

    眼前人道。

    “不用怕,有我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似是话语一落,宣采薇心神一凛,放在面具上的手,快速一掀。

    一张她朝思暮想的容颜出现在宣采薇跟前。

    宣采薇手里的面具应声而落。

    整个人僵在原地,只能这样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秦隐,说不出话来。

    宣采薇手放在离秦隐面容有些距离的地方,她下意识弯了弯手指,似是想去抚摸秦隐的容颜,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但宣采薇来回了好几下,这手到底没放上去。

    秦隐余光早就瞥见宣采薇的动作,秦隐迅速抬手,按住了宣采薇的手背,让宣采薇的手心落在他的脸上。

    不论是手心还是脸颊皆带着几分冰冷,

    可在接触的一瞬间,两人的心都热了。

    宣采薇的情绪,也终于在触到秦隐的瞬间,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宣采薇下唇抖了抖,环过秦隐的腰,头靠在了秦隐怀里。

    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像决堤般,一颗一颗全落在了秦隐的身前,泪湿一片,嚎啕大哭起来。

    秦隐没说话,压着肌肤接触的痛苦,任由宣采薇额头贴着他的脖颈。

    他知道此时的宣采薇需要宣泄和支撑,而他是她唯一能宣泄之人,也是唯一能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人。

    现在想想,秦隐比宣采薇还后怕。

    如果他再晚一点点得到消息,真不知宣采薇会干出什么事。

    想到自己可能差一点点就要失去宣采薇,秦隐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人面前,将那人千刀万剐。

    但眼下最为重要的是稳定宣采薇的情绪,宽慰她,保护她,并同她解释一切。

    秦隐确实受到那人的伏击,秦隐虽然隐隐有所猜测,而当真正看到那人就是他猜测的那人时,还是狠狠吃上了一惊。

    因为据他探查,那人同镇国公府,同宣采薇并无仇怨。

    不过,眼下既然真的是那人,兴许他应该好好查探一番这背后的恩恩怨怨。

    但不论那人是谁是何身份,今日他让采薇遭遇如此大的创伤,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的。

    秦隐眼里划过几分狠厉,但很快隐藏了起来,他不想让宣采薇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其后,秦隐压着心口揪心的疼痛,抬手轻轻握住宣采薇的手,想给与她更多安心。

    只是,秦隐也没想到,宣采薇遭遇如此重创,竟然哪里也没去,而是来到了点翠婆婆的故居。

    秦隐抬眼环绕了一下周遭。

    这里,他小时候也来过。

    采薇也……

    秦隐咬了咬唇,心口的揪疼再一次袭来,这一回,他本想将他同女子接触便能心口揪疼的病治好,如若治不好,秦隐便同宣采薇坦诚相待

    。

    这是秦隐的弱点,更是他自卑的地方。

    这样的他…连最基本的亲近都无法做到,他不知该如何给采薇幸福。

    可让他放手…他已经试过一次了,肝肠寸断的疼痛,强过心口疼痛无数。

    秦隐知道,他再也没法对宣采薇放手了。

    所以,他要同宣采薇坦诚一切,将选择权交到宣采薇身上。

    即使…即使宣采薇无法接受,要嫁与旁人,他亦会在暗处守护宣采薇一生平安。

    今日之事,他绝不会任其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秦隐心口宛如千针刺,豆大的汗珠顺着他额尖留下,但他仍然坚定地立下了这样的誓言,也坚定地再也没有放开过宣采薇的手。

    即便宣采薇的手,于现在的他而言,宛如剧毒玫瑰。

    他也不会再放开了。

    可秦隐料算了所有,却错漏了一个唯一的变数。

    宣采薇哭得嗓子都哑了,声音比方才还哑然的厉害。

    她还是抱着秦隐的姿势,眼睛哭得全然红肿。

    其里虽不若方才那般空洞失魂,却也依旧没什么焦距,像是情绪宣泄后的呆滞木然。

    好一会,倚在秦隐怀里的宣采薇忽然道。

    “秦隐,为何你也在骗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声音似空灵,带着由远及近的失望。

    ***

    那一日,宣采薇说完那句话后,她明显能感觉秦隐身体的僵硬。

    宣采薇问出这个问题,不是想求一个解释。

    这件事,宣采薇知道,秦隐也知道。

    所以,秦隐没有作声。

    这便好似,一个人当她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背叛欺骗后,却又发现另外一个重要的人,也在骗她。

    虽然宣采薇知道秦隐或是有其缘由,但对于当时的她而言,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压在了雪山上。

    压下去,雪崩了。

    她的情绪全然出来了。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执拗,是有些傻,也知道自己明明心里是惊喜秦隐死而复生的,可她的情绪扭转不过来。

    她现在没法面对欺骗过她的秦隐。

    所以,那一日,她没跟着秦隐回去,而是选择了自己一个人走。

    散落在地上的红豆,第一次,宣采薇没捡。

    红豆是她的相思,她都留给秦隐了。

    她可能真的需要一个人静静了。

    ***

    最后,宣采薇的落脚所,是承启先生在京郊的别院。

    那一日,她下山后,便被承启先生堵个正着。

    宣采薇本不愿跟承启先生走。

    可承启先生却说了一句话。

    “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是你自己,是因为你的棋,而不是你的身份,你大可不必如此抗拒。()?()”

    当时的宣采薇低垂了眸子,声音很轻很淡道。

    “可我学棋,

    亦是因为母…亦是因为她。”

    宣采薇记得的⑴()_[(.)]⑴▼来⑴小$?说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⑴()?(),

    她想拥有一技之长让母亲展颜()?(),

    所以选择了学棋。

    可承启先生却道。

    “那不过只是启蒙你的原因()?(),

    你可曾还记得当时你在山崖边上答应我的话()?(),

    难道那不是你自己所决定的路吗?”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你母亲,在当时,你就不会答应我。”

    “采薇,你仔细想想,或许当时,你已经决定了自己的路。”

    宣采薇记得,当时承启先生带她来此,是因为承启先生这位故人,也就是茅草屋真正的主人,点翠婆婆的志向——

    在浪涛浊世之中,担起承前之责,寻一启世之人。

    而她,正是被承启先生选择的启世之人,也是贯彻点翠婆婆志向之人。

    恍惚间,宣采薇想起自己当时答应承启先生的心情。

    那种澎湃,激动,前所未有的心情。

    好一会,宣采薇点了头。

    其后,便跟着承启先生去到了她京郊别院。

    日子一晃,七日过去。

    这七日,承启先生和宣采薇的大师兄薛然皆是居住在京郊别院。

    承启先生虽有一座漂亮的京郊别院,可却没几个下人,尤其他跟薛然都是男子,下人也尽是仆从。

    一开始承启先生和薛然担心宣采薇一个人住不惯,本想着去为她找些丫鬟,好生侍候她。

    但谁料,宣采薇却摇了摇头,开始自己一个人料理起居。

    虽然只是简单自己收拾屋子,给自己梳洗打扮,但也比先前金贵的贵女生活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薛然有些担心,经常去看自己这位小师妹。

    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甚至眉头舒展,似有宽慰。

    好像她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让她有种莫名满足的安心感。

    薛然不解,但也将这些事都报给了自家老师听。

    老师听完后,表情也说不上是无奈还是赞同,似乎在两者之间,最后只淡淡凝了一句话。

    “随她去吧。”

    这一句,随她去,又是好几日。

    宣采薇住在京郊别院的这段日子,并没有练棋,但也不是没碰棋。

    别院就只有承启先生,薛然和宣采薇会下棋。

    所准备的棋子也是供给三人。

    但宣采薇每日都会去到洗棋子的地方,跟着下人们一起洗棋子。

    一开始薛然发现的时候,当然吃惊。

    饶是他是个粗汉也知道,他小师妹是个堂堂娇小姐,即使现在不是,曾经也是。

    哪里能干这些粗活不说,更不能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干活。

    最重要的是,小师妹没带面巾。

    薛然记得以前的小师妹,便是吃饭之时要摘面巾,也得环绕周遭看有无陌生男子。

    小师妹,是一个极其守礼之人。

    可现在,她似乎将这些都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