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态度
西都长安,火光冲天,杀声鼎沸,十数里可以闻见。仅仅一日间,西、北城外宽广的护城河就已被泥土、尸体填满,成为平地,数之不尽的被甲士卒冒着如雨而落的矢石,借由楼车、云梯拼命向上攀爬。期间不断有人惨叫着掉落下来,摔在地上,化为一滩滩烂ru,但更多的人登上城头,继而挥舞着兵器,嚎叫着扑向对手,特别是一些披着铁甲的羌胡,根本不知怕为何物,狠狠撞入汉军阵中,激烈搏杀,直至死亡为止。
面对如此疯狂而可怕的对手,如há水一般不断涌来,持续一日一夜,即使是汉军,也大感吃不消,况且双方人数相差过于悬殊。若非有吕布的存在,说不定此时长安已破。
一名猛将对守城士卒的影响非常大,而似吕布这等近乎无敌的猛将,尤甚。他手提一杆十斤重的大铁戟,向前冲突,矛碰矛摧,刀碰刀折,每挥舞间,动辄五六颗人头齐齐飞起,前方为之一空,骁勇若此,就连一向看淡生死的羌胡亦大感畏惧。
“杀”吕布染着鲜血的英俊面庞猛地一狞,持戟叉入人群,七八支木矟俱断,吕布暴喝如雷,继而握戟横扫,挡在前方的人无不喷血仰倒。
吕布连喘数息,眼见敌人再度合聚,遂咬牙奋进,戟出如风,又杀十数人。从昨日开战至今,整整十个时辰过去了,莫说睡觉,他连眼睛都未合一下,一直奋战不休。吕布英勇无敌不假,但也不是铁打的人,他也会感到疲累,但现实的状况bi得他必须硬撑下去。
“铛铛铛铛铛”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钲声贯穿战场,凉州联军止住攻势,如退há一般撤出城头。
吕布拄戟而立,他首次觉得,仙乐也不及这钲声一半美妙动听。不过,他可不敢奢望凉州叛军就此收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韩遂决心之坚。果然,只见退到城下的士卒于一箭之地外列阵,重整旗鼓,而工匠们则围绕着攻城器械修修补补。
攻城一方忙成一团,守城一方,何尝不是如此。一bb医匠、民夫涌上来,来到人间炼狱一样的城上,将伤兵抬走,送去医署救治,至于伤势过重者,直接由士卒补上一刀,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更没有足够的药物医治这些人。
吕布穿过活人,穿过死尸,径直走入城楼,这是他十个时辰以来,首次进入其中,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一屁股跌坐一张蒲席之上,仰面而倒,抓紧时间合目养神。
“将军,吃些东西吧”
耳边响起亲信成廉的声音,吕布玉睁眼而不行,只得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不久,一阵匆忙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使得几玉睡着的吕布顿时惊醒,他坐起身来,向门外望去,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胡须的成廉走进来,言司徒王公至。
吕布微微皱起眉头,不禁暗怪王允好不识趣,偏偏这个时候到来,让他休息不宁,心里不满归不满,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正待起身相迎,王允已经走进来。
王允脸色灰白暗淡,眼睛布满血丝,神色无比疲惫
,吕布始终搏杀在第一线,累的是身体,而他,是既累身又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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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先无须多礼”王允看到吕布玉起身见礼,三步并作两步,按住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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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吕布也不坚持,他现在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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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坐到吕布身侧位置,一脸严肃地问道:“奉先,以你现在的兵力,还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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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扯了扯嘴角道:“不瞒王公,最多三五天。”
王允缩于大袖内的右手紧紧攥起,面色凝重道:“竟是连十日也坚持不到?”十日,这是一个最低期限,盖俊大军到来的最低期限。
吕布何尝不知,长叹一声道:“唉!初时我亦以为可坚守十日,然而韩遂小儿,实在可恶,完全不顾士卒伤亡,倾力进攻,就算最乐观的估计,也只能守住五日。”
王允勃然而起,来回踱步,缓缓说道:“不行,必须坚守十日,不然我等死无葬身之地矣。朝中公卿多蓄养宾客、si兵,若能将他们聚集起来,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吕布暗地里摇摇头,三四千乌合之众,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不过也算聊胜于无。说实话,即便坚持十日又能如何?与其寄希望于盖俊大军十日内进抵长安,不如想想后路。反正吕布自认勇武,就算对手有十万大军,自己也可来去自如。
冲锋的牛角号声,以浑厚的战鼓声同时响起
恶战,再度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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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新丰。
新丰原名骊邑,当年汉高祖刘邦建立汉国,定都长安,为弥补先前有所亏欠的父亲太公,将后者迎入关中享受荣华富贵。然而太公乃是关东人,时常想念家乡,不甚快乐。刘邦干脆以秦故地骊邑,仿造家乡丰邑,建立一座一模一样的城市,并将乡亲故友乃至激犬皆迁到此,而激犬不觉有异,这就是“激犬识新丰”的典故由来。
另外,新丰又以盛产美酒闻名,新丰酒驰誉天下,为酒徒所钟爱。昔日盖俊赴京都太学途中,曾于新丰喝遍一巷,最后醉得不省人事。
整个京兆尹,共计十县,新丰处于长安之东,与霸陵、杜陵、长陵诸地拱卫长安,形成京兆尹乃至关中最繁华富庶的地方。
韩遂围攻长安次日,新丰县东,鸿门亭。此地,即昔年汉王见项羽处,鸿门宴的故事,家喻户晓,fu孺皆知。
鸿门亭官道上,一支人数不见首尾,衣甲参差不齐的大军以急行军的速度飞速通过,向西挺进。这支规模庞大的大军,正是不久前攻破郑县,击杀名将皇甫嵩的董军。
周围数以百计的被甲汉胡骑士的拥簇下,董越骑在一匹枣色凉州大马,面无表情。他十几二十岁就开始跟着董卓闯荡天下,为防御西凉韩遂入侵三辅,曾随董卓镇守长安数年之久。后董卓入京秉政,迁都长安,其独留雒阳对抗关东群雄,董越便同董旻一道坐镇西都,内监朝廷,外护关中,是以,对长安及其周边无比熟悉。
董越环顾四周景色,
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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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面对来自东方的威胁,主要有三道防线,以霸水、霸陵县最稳固,次则骊山、新丰县,又次则郑县。但前面两地距离长安非常近,期间变数太大,bi得皇甫嵩不得不以郑县作为抵抗董军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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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当初若是选择霸陵、新丰,现今不致落败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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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越这样感慨着,缓缓收回目光,继而粗眉向上一挑,只见一名皮甲束发骑士径直驰至面前,下马抱拳道:“禀报中郎,新丰城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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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啊”董越抚掌而笑。此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听到斥候的汇报,还是忍不住lu出笑意。皇甫嵩、朱儁两大名将双双战死,长安精锐为之一空,铜墙铁壁似的新丰立成虚设,前锋千余轻骑就拿下了这座坚城,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
不久,诸将陆续到来,大家因为目标一致,表面上一团和气,可仔细观察,便能看出众人完全是面和心不合。凉州诸将大体上分为三派,以董越一脉势力最大,居其半,牛辅系次之,约占三分之一,剩余之人或中立,或暧昧,即俗称的骑墙派。
牛辅手抚短须,笑着对董越道:“伯远,新丰即落,是否兑现诺言?”
“”董越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牛辅仗着年长数岁,倚老卖老,时常当着众将的面唤他表字,令他感到极为不满,不过他也不便因此事与之翻脸,只好强自忍耐。
至于所谓兑现诺言,则是指先前为尽快打破郑县,两人许诺董军士卒,长安及周边诸县,所有东西,予取予求。郑县以西至新丰,绵绵百里,虽不能说荒无人烟,却也谈不上富庶可言,士卒们没捞到什么油水。而从新丰开始,霸陵、长安等地,都是人烟稠密地带,最适合大规模劫掠,当然,比较好听一点的说法叫就食于民。
董越沉yin一声,回道:“言出必行,方能法令如山,既然先前答应了,断无反悔之理。只是,我大军轻装赶路,未带辎重,当要以收集粮草为主。”
诸将纷纷点头,一个个红光满面,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先前,他们在郑县城下吃足了苦头,现在,该轮到他们享受了。,
董越见众人明显没听进去,心里有些担忧,又补充道:“所谓过犹不及,万万不可过分放纵士卒,免得军心涣散。不要忘了,我们的后面,还有十几万盖军。”
盖军,就像一座巍峨无边的大山,压在诸将胸口,由不得他们不加冷静。
随后,董军忠实执行着董越的命令,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扫过新丰县,速度仅仅比正常行军稍慢一些,晚间顺利进抵霸陵县境,不出意外,明日午后前锋就能看到长安。
同日,渭河北,左冯翊,人数多达三万之众的西路盖军,出莲勺县西南,快速赶向万年。
盖勋看了一眼身侧不远的杨阿若,说道:“伯阳,我还是认为该过河”
“”杨阿若默然以对。
大军去万年这一点两人没有异议,可是接下来的行军路线,两人发生了严重的分歧,盖勋主张由万年南下,渡渭河,直入
新丰()?(),
若拦住董军()?(),
则邀战?()_[(.)]??来?.の?.の看最新章节.の完整章节?()?(),
若晚到一步(s)?(),
则追击,开战意图非常明显。而杨阿若的意思是直接去治所高陵,会合左冯翊宋翼、中郎将段煨,从长计议。
见杨阿若不言,盖勋面色阴沉,转谓功曹傅巽道:“公悌,你的意见呢?”傅巽身姿英伟,容貌瑰奇,其出身于北地第一望族傅氏,当年盖俊初入太学,他便和武威人周毖、敦煌人索展,并为凉州学子冠冕。之后与盖俊同举孝廉,入宫为郎,历任诸县,坐事免,及居家一载,辟于公府,重新出仕,去岁转为尚书郎。因董卓于长安大肆屠杀士人,傅巽深恶之,乃弃官归家,今岁受盖勋邀请,出为北地郡首席大吏功曹一职。傅巽是继族兄傅燮、定襄太守王邑之后,北地最富盛名的名士,博学通达,且有知人之鉴,堪称盖勋股肱。
傅巽娓娓说道:“董军行动比我方快上一步,又事关生死存亡,不惜体力,全力行军,我们即使日夜兼程赶路也绝难赶到对方面前。如今长安被围,人心惶惶,新丰无兵无将,恐怕挡不住董军一日,甚至不战而降。我等南渡渭水,全无益处,且极易遭到董军余孽伏击”
盖勋不以为然道:“董军余孽和韩遂虽为盟友,却不同心,岂会甘为棋子,而令韩遂尽夺好处。他们绝不会在新丰过多停留,必然大举西进,哪来的重兵伏击我等。”
北地郡长史张既接话道:“我等涉水之时,恐怕董军已至长安”
傅巽点点头,张既一句话就把他说过的话及要说的话全表达清楚了。
盖勋神色复杂,其实在董军诸将与韩遂相会长安已成定局的情况下,无论是走南路渭水、新丰,还是西路高陵,都已不是他们所能够独自应对的。去高陵,同样要面临渡河的问题,那时,河对岸,将是数以十万计的敌人。
换句话说,选择西路高陵,就是选择不开战,静等盖俊大军的到来,选择南路渭水、新丰,则是选择不等盖俊大军,先行开战。
说实话,两者对长安大局的影响皆很有限,但,却是一种态度。
盖勋心中既愤怒又无奈,杨阿若不赞同他的意见也就罢了,张既、傅巽一为北地郡长史,一为北地郡功曹,堪称盖勋的左膀右臂,两人皆持反对意见,让他颇有“孤家寡人”的感觉。
[b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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