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顺纵使出身再高贵,也毕竟是被当做庶人养大,在宫里的坎坷生活教会她如何隐忍坚韧,却不能令她内心变得强大。面对萧颂的气势,她微微抿唇,垂眸盯着那根银簪,笃定的道,“从不曾见过。”
“既然如此……多谢县主。”萧颂将东西收回来,包好放回匣子里。
李婉顺颌首,目光若有若无的又看向冉颜。她们真的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若非是冉颜的眼眸太没有少女的生气,或许还能更像几分。
“这位娘子是……”李婉顺终究没有忍住,开口问道。
冉颜看了萧颂一眼,才答道,“回县主,儿是苏州冉氏十七娘。”
“冉氏啊。”李婉顺怅然,家破的时候她还很小,对于母系氏族的亲戚根本不大记得,更何况如今她与郑氏早已是陌路。
荥阳郑氏虽然是高门大族,却也犯不着了一个孤女和皇族站在对立面上。
“本官要请教的事情已经问完了,今日多有打扰,还请两位见谅。”萧颂直身拱手道。
柴玄意见他要走的意思,便道,“萧侍郎客气了,若是案子有了进展,也烦请告知在下一声。”
“这是自然。”萧颂笑着起身,“告辞。”
李婉顺和柴玄意起身相送。
冉颜这才发现,柴玄意居然与萧颂差不多高,整个人显得清瘦颀长,广袖青衫,墨发随意纶起,显得更加萧散云澹,超然绝俗。
出了柴府,登上返回的马车,萧颂才道,“你瞧,让你来验尸十分有用,能看出更多信息,便于我确定死者身份。”
“马后炮。”冉颜哼道。
萧颂笑笑,见冉颜心情好了些,便问道,“你能否看出柴玄意是否真的失忆?”
“你怀疑他杀了人,然后假装失忆?”冉颜接口道。
“我倒是希望事实就是如此!”萧颂叹息的靠在榻上,如果真是柴玄意杀人,公事公办即可,柴玄意死了也没什么太大关碍,闻喜县主能改嫁一次,就能改嫁两次,犯不着让他这样绕着弯弯的去办案。
冉颜回忆一下方才一点一滴的小细节,道,“从柴玄意是否失忆我倒是不知道,但他与闻喜县主的夫妻关系恐怕都很淡漠。”
那两个人当真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互相都不怎么关注,要说柴玄意失忆之后对李婉顺产生陌生感,倒也说的过去,但李婉顺态度疏离就令人不得不多想了。
一般夫妻在人前之时都不会太过亲昵,但长久相处的默契会让他们
的一举一动有着某种相通的感觉,即便关系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看都不看一眼。
萧颂闭眸沉思,手指揉着太阳穴,对冉颜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这些天晚上都只能休息两个时辰,昨晚更是只睡了半个时辰,到了下午就开始疲惫起来。
忽然间,萧颂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拿开,紧接着太阳穴上就多了两只柔软温暖的手。霎时间精神一震,所有的疲惫都通通消散,身体紧张的有些绷紧。
冉颜自然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你绷着做什么?放松。”
放松……说的容易。
刚刚开始,萧颂怎么都不能忽略肌肤接触的感觉,但冉颜有医疗按摩师的水准,很快便让他感觉到舒适,渐渐的也就适应了。
“阿颜……”萧颂声音有些沙哑。
冉颜淡淡打断他道,“不用谢,我也不过是投桃报李。”
……
沉默了片刻,萧颂道,“不是应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吗?”
冉颜的动作顿了一下,“你要我怎么涌?”
“哈哈!”萧颂被她的话逗乐,“真不愧是写出千古绝句的水平,连用词都如此别具一格。”
冉颜狠狠按了几把,撒手坐回位置上,满脸寒气的盯着他。
萧颂下榻,挨近她坐着,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道,“阿颜,只有一方,我都不够用,不如你再给绣一方?”
“用你的白叠布去!”冉颜冷飕飕的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也不吃亏,就当是送人情了。”经过一两次试探,萧颂渐渐的也摸清了冉颜的性子。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还”字,别人对她如何,她便会分毫不差的还回去。
果然,冉颜顿了一下,问道,“绣什么?”
萧颂真挚的道,“梅花吧。”
冉颜狠狠捶了他一拳,咬牙切齿道,“恶劣!卑鄙!”
什么体贴入微,什么面面俱到,什么沉稳如山,全都是骗人的,恶劣的家伙!冉颜腹诽。
往往最直接最真实的反应才让人觉得难堪,事实上,萧颂以这样开玩笑的口吻来调侃,她反而觉得不会太丢人,那种在文学方面自卑的感觉倒是被冲淡的了不少。
萧颂讲些刘青松的窘事逗冉颜开心。
刚开始的时候,冉颜尚且勉强听一听,越听却越发觉刘青松是个异类,做事情当真难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分析,干的窘事也尤其的令人无言以对。
回到
官署中,冉云生和刘青松已经喝了一肚子茶水了。
萧颂和冉颜进屋,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刘青松四仰八叉的躺在席上,而冉云生则是幽幽叹气。
“发生何事?”冉颜一边朝冉云生走,一边冷冷盯着躺在旁边的刘青松。
“哦,说来惭愧,刘医生给我讲了一个猴子西游的故事……”
冉云生话说了一半,被刘青松打断,“是大话西游。”
冉云生点点头,“其中种种,真的令人叹息扼腕啊!”
冉颜只知道《西游记》,从没看过大话西游,便问道,“大话西游是什么?”
刘青松睁大眼睛,看怪物一样的盯着冉颜看了半晌,“不会吧!你也太没有文学素养了!大话西游是西游记的番外啊!”
“那如我这样连《西游记》都不知道的,算什么?”萧颂在对面席上坐下来,语气凉凉的道。
刘青松倏地爬了起来,看见萧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干干笑了两声,“九郎,你还不了解兄弟我?向来不拘小节,想到哪里说哪里。”
“明白。”萧颂扯了扯嘴角,给自己倒了杯水,“所以我刚刚也想到老太太特别爱护你,顺口和阿颜讲了几句。”
刘青松长大嘴巴,看了看冉颜沉静的面容,又对萧颂道,“九郎,不能这么玩啊!”
宋国公家里也是妻妾成群,他只有一个正妻,没有侧夫人,其他都是小妾,而且宋国公特别注意这方面的事情,不会容许妾室怀孕,不慎有一个漏网之鱼生的却也是生了个儿子。传宗接代自然重要,偏巧老太太很又喜欢女孩,家里实在没有,也不愿意亲近旁支家的娘子,所以便将刘青松当做亲孙女来养活。
也亏得刘青松前辈子做了二十几年纯爷们,否则恐怕真能被老太太养成姑娘。
其实这主要也怨不得老太太,要怪都怪刘青松太狗腿了,知道老太太喜欢女孩儿,便觉得是个好机会,硬是往上凑,抚琴吟诗有时候还学娘子般的说话逗老太太开心,久而久之,老太太真就把他当了孙女。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刘青松。
“阿颜可认出那些人了?”冉云生岔开话题,问起了之前的事情。
萧颂知道冉颜不太会撒谎,便接口道,“那日晚上去掳阿颜的,有两拨人,抓到的这两个是第一拨闯入冉府的,被阿颜认了出来,不过幕后主使暂时还不知,要等审问之后才有结果。”
冉颜满眼惊讶的看着他,这一番话说的
从哪一个方面分析都不像是撒谎
难道真的抓到了人?
“原来如此。”冉云生点点头
思来想去
?)
却也想不出冉颜在哪里得罪了人。
既然事情已经结束
冉云生觉得也不好在官署里久呆
便提出告辞。
萧颂则亲自送他们出官署。
刘青松窜到萧颂身边
压低声音问道
“九郎
你真的说了?”
“我像是开玩笑吗?”萧颂不咸不淡的道。
刘青松低吼道
“不带你这样的啊!我给你出谋划策的追妻
你就给我过河拆桥
你说
万一冉韵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之后
因此不待见我
那我下半辈子怎么办?”
“那就重新物色一个。”萧颂不疼不痒的道。
刘青松抓狂
“重新物色一个?冉颜这么难搞定
你怎么不重新物色一个!”
“那哪儿能一样
这世上没有第二看见死人两眼发光的娘子了。”萧颂只是举个例子堵刘青松
他喜欢冉颜
自然不可能只因为这一条。
刘青松几欲吐血
“就你们家冉颜是独一份?你能给我找一个比冉韵年纪再小长得还好看还会赚钱的?我下半辈子就指着她养活了
傍一个富婆
少奋斗半辈子!你这种不愁吃穿的世家子弟是不会明白的!”
“你们家冉颜”这几个字显然取悦了萧颂
所以也并未多同他计较
只是无关痛痒的问了句
“你的意思是
萧家短了你吃穿?”
“跟你说不明白
先下手为强
我要现在就去拿下冉韵!”刘青松撂下一句话
一溜烟的跑出大门。
走在前面的冉颜和冉云生满心莫名其妙
就听见刘青松后面吼的几句
其中以那句“我要现在就去拿下冉韵”最响亮。他倒是积极
却忘记了人家亲兄长还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