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靖轩离去的马车,郑嫣只觉这天地间突然沉寂一片,寒风阵阵,却抵不住心中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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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恭察觉到她指尖传来的冰凉,将她身上的披风收紧,微微一叹,“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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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嫣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同长恭向兰陵王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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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无故送来哀伤,落叶遍地,却不及心上的那淡淡的伤痕,一切,都笼罩在寂静无声中,缘起缘灭,终是这样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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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身边只有他,而他也只有她了。
真的可以这样日日厮守,一梦白头吗?
郑嫣突然有些惶恐,这样的乱世,他们真的能够脱身而出吗?
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烦躁,抬眼处,长恭自前方向院中缓缓踱来。
心中微微一安,郑嫣淡淡一笑。
“你去请辞,皇上怎么说?”
“自然是应承,不过你要先行一步,有些事情我还需前往青州一趟。”长恭依旧如同往日一般答道。
隐隐的,郑嫣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那我同你一同去青州好了。”
长恭淡笑着抚了抚郑嫣耳鬓的发丝,“漠北与青州不同路,而且天已经渐寒,你先行一步,也好过绕路的舟车劳顿,何况我一人前去赶上你也方便许多。”
郑嫣低眉想了想,“那好,那我与南宫先行一步,你要尽快赶上我们。”
“嗯,先去收拾东西吧。”长恭携了郑嫣的手走进听雨轩。
郑嫣淡笑着随他走进屋内,却没有留言到长恭有些发凉的手心。
似是看不尽一般,长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郑嫣身上,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目光全数留在她身上一般,要在这一日将她看个仔细般。
郑嫣察觉到长恭的目光,淡淡一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说完便伸手抚住自己脸,长恭淡笑着拉下她的手,“没有,好看着呢!”
然后挑眉看了看郑嫣收拾好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吗?”
郑嫣点点头,“东西本来就不多,我们也没有打算在这里久呆,很多东西都是放在一旁原封不动的。”
“那现在就出发吧。”
“现在?”郑嫣不禁挑眉疑惑,“现在就离开吗?”
长恭拿过郑嫣的包袱,“怎么,不舍得这里了吗?”
郑嫣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为何要走的这么急?”隐隐的,心中莫名的不安。
“我今日便要出发去青州,你自然也得今日出发,这样我才能尽快赶上你。”长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只是握住郑嫣的手牵着她向外走去。
走到门外,南宫已经驾着马车在外面候着了,长恭将包袱交给南宫,回身对郑嫣说道:“路途中,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与你会合的。”
见长恭脸上并无异色,郑嫣的心稍稍一松,“嗯,那你要快些赶上我,不然若是我先到了漠北,定不饶你。”
长恭微微一笑
,伸手揽过郑嫣,“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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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嫣面色微微泛红,轻轻推开长恭,跃上马车,“那我便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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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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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扬起灰尘,南宫一甩马鞭,那马车便带着郑嫣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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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的秋风中,郑嫣回头只看到长恭的一抹白影在自己眼前越来越远,那风中低低的声音却没有传到她的耳中。
嫣儿,对不起。
待那马车终于在视线中消失,长恭口中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从口中喷涌而出,意识也渐渐模糊,但是脑中眼前却还是郑嫣微笑的身影手中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木兰花香。
今日皇上召见,并不是为了请辞一事。
琉璃杯盏,穿肠毒药,一纸赐死的圣旨,那时长恭便明了一切。
功成身死,自古将军,不许白头。
这是他为九叔守护的江山,他不能背弃,仰天而笑,将那致命的鸩酒喝下肚中,万物悲鸣,只为这绝世兰陵而泣。
用内力强压着毒性,他终是赶回来见了她最后一面,看着她平安离开,他终于再也压制不了噬心毒药。
这一生,终是给了她希望,却还是让她绝望了。
缓缓闭眼的瞬间,长恭似是看到了那年在将军府的初见,海棠花下,那一抹清泪,刺痛了自己的眼,从此便决定一生守护,携手共行。
可是,如今,接下来的路,只有她一人走。
不知道,她会不会恨自己。
嘴角带着这人世的最后一抹眷顾,长恭慢慢瞌上了双目。
一场秋雨突如急来,似是在为谁哀泣,又似是在为谁挽留。
一场乱世烟云,就这样在身死形灭中渐渐落下帷幕。
兰陵郡王,戎马一生,贵为皇室,却终是逃不过一杯鸩酒的命运,那风华绝代的男子,那带着狰狞面具所向披靡的将军,终是与这尘土化为一体。
谁也不知后来,只是整个邺城都被笼罩在一场暴雨之中,百姓恸哭,万物哀鸣,似是在为那千古难求的绝世风华而哀悼。
兰陵王葬礼的第三天,雨依旧再下,可是兰陵王府却突然走水,一场大火将昔日风光无限的兰陵王府烧的干干净净,那日即使全城的百姓都来救火,即使那日大雨倾盆,也没能将那火扑灭。
整个兰陵王府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荡然无存。
呜咽泣鸣,那一晚,火光中,似是有一道清亮琴音破空而出,如泣如诉,哀鸣不已,令所有人动容,可是仔细去听时却又毫无声息。
有人说那是兰陵王冤屈的哀诉,也有人说那是琴艺冠绝天下的兰陵王妃在用天绝琴为王爷送行,也有人说那是夫妻死亦同穴的决心。
这一切,谁知道呢。
只是那两个曾在乱世浮沉,携手并行的两个绝世璧人,也都随着这历史化作尘沙,随风而逝。
死,也可以化作水中鸳鸯,死,也可以骨血尽数燃烧在一起,倒多少让人艳羡。
那样一双一世人,从此世间再难寻觅。
而那些为后人传诵的传奇,却还在为他们抒写,只是一切终成追忆。
建德七年,北周皇帝宇文邕连夺北齐三十余座城池,直逼邺城,高纬待冯淑妃潜逃,终被俘虏。失去良将的北齐已经毫无还击之力,北齐皇室,被宇文邕屠戮殆尽。从此,北齐亡。
而这位已经登高的帝王,总是等到夜深人静时一人站在自己寝殿的窗口,看着某个方向微微叹息。
乱世兰陵的一场烟雨,像是蔓延的雾色,缓缓的将一切慢慢吞噬,最后迷雾遮人眼,岁月的长河终是掩盖了一切,留下了一段段让人回味无穷的传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