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很特殊的表演。
台下的观众不是人类,而是枫丹的美露莘们。
在她们的殷殷期盼下，身上涂着粉色颜料、头上带着兔耳朵的青年出场，歪着头、眨了眨清澈的眼睛。
像所有刚刚迈出海沫村的美露莘，他带着好奇,与天上的团雀、地面的薄荷一一问好：“小鸟你好,花朵你好,请问你们知道快乐城堡在哪里么？”
婉转动听的歌声，对于听觉敏感的美露莘来说,和潮汐、落雨一样动听：“听说那是座用棉花糖和巧克力堆成的堡垒,里面有星星微笑,蝴蝶舞蹈，每个到访的人都能收获快乐。”
扮演团雀的演员问：“可爱的美露莘啊,快乐城堡虽然美好,前往的路却很遥远，你去那里是要做什么呢？”
打扮成美露莘的青年垂下头：“因为我的朋友总是难过,所以我想学会快乐魔法,将我的快乐分给她一半。”
团雀摇了摇头：“可快乐只有那么多,分给别人,你就会不快乐了。”
美露莘抬起头，眼睛明亮得像红宝石：“怎么会呢？将快乐分给我喜欢的人，她也微笑，我也微笑——这明明是更多的快乐啊。”
竖琴停止奏鸣。
演出第一幕完。
———
二月十四日,阵雨。
演出开始前,在歌剧院的后台遇到了刚刚闭庭的海獭先生。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眉头紧锁,但依旧尽职尽责地站在那里,听着检律庭一个接一个的汇报,着逐影庭一篇接一篇的报告。
威尔叛乱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最近又接连出现了少女失踪的案件，听说沫芒宫的灯光，连着几夜都没有熄灭。
然而此刻，在众人面前，他依旧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一丝懈怠，没有一点抱怨，完了所有文件，然后在末尾，端端正正地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那维莱特，Neuvillette，新的城池。
拥有这么了不起的姓氏，担任这么了不得的职务，他的肩上究竟扛着多么沉重的责任？
是因为这些责任，所以他才总是冷漠地拒绝别人的靠近，一个人默默地难过么？
——某人的日记。
———
欧庇克莱歌剧院，后台。
巡影庭担任刑侦专员瑟萝正专注地，向最高审判官汇报着少女失踪案的最新进展。
然而说着说着，敏锐的她就发现，角落里似乎有谁一直在注视着这边——
她歪着头看过去，只看见【露景泉的珍珠】就站在拐角处，红色的眼看着这边。
对上美露莘的视线，他抬手比在嘴边，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然后轻轻踮着脚走到了那维莱特的身后，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海獭先生，猜猜我是谁？”
在美露莘的耳朵听来，那是如同雨水滴落、花朵绽放一般美丽的声音——只是听到，都让人忍不住微笑。
所以瑟萝毫不意外地看到那维莱特嘴角上扬，声音和缓地回答：“.尼尔先生
()?()，
我以为您现在应该在化妆间()?()，
距您的演出开始只有三十分钟了。
“哎呀()?()，
原来您知道我的演出时间啊。”
似乎是踮脚踮累了?()_[(．)]?㈧来?小_?说?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尼森身体前倾，半靠在那维莱特的背后，轻声笑道：“我还以为我送到沫芒宫的演出票又被夹在文件里，不知去向了呢，那可是特等席的票，我向桑尼讨要了很久的。”
美露莘优越的视觉，让瑟萝清楚地看到那维莱特脸上混合着紧张和局促的表情，带着几分干涩，他开口回答道：“我很抱歉，最近的公务太多，没能回应你的邀请.请放心，下一场我一定不会缺席。”
“嗯，可我不想等到下一场。”那是和瑟萝记忆里的尼森完全不同的语气，带着几分任性和调笑，他从那维莱特背后探出头，看向布蕾莘：“这位美露莘小姐，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不可以请你替我保密？”
瑟萝看了眼并未出声阻拦的那维莱特，歪着头：“那要看具体是什么事了，尼森先生。”
听到美露莘的话，露景泉的珍珠露出耀眼的笑。
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扣住那维莱特黑色的皮质手套，他当着美露莘的面，晃了晃交握的手，声音美好得像刚结出的果子：“我要绑架最高审判官大人。今天下午，他都归我啦——”
———
尼森拉着那维莱特，消失在了后台尽头。
迟来了几步的艾菲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疑惑地摸了摸头：“咦，那维莱特大人不在了么？明明说好等我取文件的。”
看着同伴不开窍的样子，瑟萝歪着头，语重心长地说：“那维莱特大人也是有自己的私事的，我们不能总是打扰他。”
艾菲闻言不解：“什么私事？那维莱特大人不是一贯不喜欢和人类接近么？”
瑟萝摇了摇头，回想着两人十指相扣的场面，颇为肯定地说道：“这回不一样。艾菲，我们好像要有妈妈了。”
深深吸了口气，她补充道：“还有，我发现，尼森先生是真的会魔法。”
———
美露莘之间的八卦暂且不谈。
只说被尼森【绑架】到观众席的那维莱特。
在桑尼堪称恐怖的笑容和卢卡鼓起肌肉的引路下，他终于赶在灯光熄灭前，坐到了尼森专门留的特等席上。
那是位于池座之上的包厢。
和那些肩膀挨着肩膀的座位不同，独立的房间三面均树立着墙体，隔绝了几乎所有窥视的目光，仅有一张没有装饰（不勾头发）的座椅，正对着唯一空着的那个方向，也就是舞台。
座椅旁的圆桌上摆了一瓶看上去就十分清冽的水，和几只饱含汁水的泡泡桔。
那维莱特拿起其中一只，只见泡泡桔的正面被人用墨水笔画上了悠悠海獭的脑袋，背面则是一行圈圈圆圆字迹写下的枫丹语——【我很甜，快吃掉我】。
那维莱特的嘴角忍不住抬起。
在无人能够看到的黑暗之中，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脱掉象征公正的外袍，束起总惹麻烦的长发，摘掉手套，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剥
着泡泡桔。
好不容易，在不破坏桔皮表面创作的前提下剥开桔肉，那维莱特将一瓣新鲜的桔子放到口中——
充沛的汁水，无尽的甜意。
和使用权能时感受到的，尼森身上的味道一样，让人舌尖都带着甜蜜。
一瓣接着一瓣，就像尼森层出不穷的花招，总能让那维莱特摆脱悲伤，获得快乐。
封闭的包厢中，或许那维莱特自己都没注意到，此时的他眉眼疏朗，身体放松，就像是抱着珍珠贝躺在水面上的海獭——
“.最后一瓣了。()?()”
并不热衷人类的食物，却不知不觉吃掉了整只泡泡桔，在剩下最后一瓣时，那维莱特终于停下手。
沉默了片刻，他最终还是小心地，将那剥干净白丝的桔瓣用手帕包好，放到了胸前的口袋里——
身为水之龙的他，不能理解人类。
所以他以人类为镜，从他们身上，学习他们的情感，模仿他们的生活。
多年前沃特林的义气，多年后克洛琳德的执着，莱欧斯利的坚强，还有尼森——
“.为什么总跑来沫芒宫？()?()”
夕阳的照耀下，惬意地坐在沙发上的枫丹大明星仰着头，眼角带着明媚的笑意：“不愧是您，真糟糕的话题这种事还用问么，当然是因为，我想来见您啊——⒓(？?)⒓[(．)]?来⒓？?⒓？?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⒓()?()”
那维莱特并不知道自己当时露出了什么表情，惹得尼森笑得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您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被抢走食物的海獭，怎么，我的话有这么令人难以置信么？()?()”
“.我并不擅长与人交流，”手指不受控制地紧紧握住文明杖，明明是强大的水龙，此刻在人类面前却显得格外弱小，“比起我的办公室，你应该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尼森闻言，脸上浮现出那维莱特看不懂的那种笑：“可对于【尼尔】来说，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您就是最好的选择，海獭先生。”
“所以看到美味的蛋糕，遇到有趣的事情，我都想来和您分享，和您分享我的快乐——”
“这是我从快乐城堡学到的魔法。”
轻轻哼着歌剧的曲调，他半跪在沙发上，对那维莱特伸出手：“我的快乐分您一半，这样我们就会收获双倍的快乐。”
在那一瞬间，那维莱特确定，自己骨血中有某种原始的冲动在叫嚣，在嘶吼，在渴望，尽管他并不知晓那是什么。
但他最终压抑了这种情感，只是克制地握住了尼森的手，就像现在，面对刚下舞台的大明星背着手凑过来的笑靥，他压抑住了某种难以理解的悸动，克制地将手帕包好的桔子喂进了他的口中。
“唔，果然好甜。谢谢您，海獭先生。”
尼森露出了快乐的笑容，于是跟着，那维莱特的眉眼间也染上了快乐的色彩——
“不客气，尼尔先生。”
“我只是想和你.分享这一刻。”
———
不远处。
不再嬉皮笑脸的桑尼用手肘捅了下同伴卢卡，沉重地问：“亲爱的卢卡，这情况你怎么看？”
而向来沉默的卢卡则是摇了摇头，同情地看了眼浑身散发着粉色泡泡的最高审判官：“简单来说，我们最好祈祷灰河永远不会来水上，或者干脆祈祷有谁能够让他体会到爱情的美好。”
“嘶，”听到卢卡的话，桑尼倒抽了口冷气，“我的好朋友，请不要讲这种笑话，这就像是说【公爵】实际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一样可怕。”
卢卡闻言耸了耸肩：“谁知道呢。C'estlavie（这就是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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