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找到工作了。
是的,就是这么突然。
机缘巧合,在人生最窘迫的关头,就像父亲曾经说过的故事里那样,值得付出【忠义】的人出现,为他提供了住所和工作,还有尊重与信任。
温柔、善良、无私,对于神里一家人,托马心中充满感激——
“…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做你的大人物去!混蛋托马!”
虽然那位容貌旖丽的少年对此颇为不满。
好吧,或者用正确的词语来形容,他对此勃然大怒。
———
“唉”
神里屋敷,和室之内。
托马举着掸子,清扫着桌上的灰尘。
大概是被什么困扰着,短短几息之间,他已经多次撞上柱子、门扉,额头都撞到通红,他却并不在意,依旧心不在焉地抖动着掸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拍打一只无辜路过的猫咪——
“咪!”
猫咪炸毛抓了托马一下,终于把他从梦游状态惊醒。
而他边上,正津津有味地,欣赏他三不五时叹气,失魂落魄模样的神里一家默默叹了口气,迅速从看戏状态转为正经模式。
“那位姬君还没有原谅你么,托马哥哥?”
彼时还是千娇百宠大小姐的绫华率先开口,抱着心爱的手鞠,她笑盈盈地看着托马。
像是被主人抛弃的金毛,托马垮着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绫华:“唉,怎么办啊,小姐,已经一周了连【食野屋】的羊羹都不管用,他死活不肯开门见我.”
“呜,我是不是被彻底讨厌了.”
狗狗垂头,狗狗丧气。
狗狗耷拉着不存在的耳朵,夹着尾巴,眨着水汪汪的绿眼睛。
——不得不说,少年这副为情事所困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神里夫人首先招架不住,摸了摸少年的头,温柔地劝着:“别灰心,托马。那孩子只是一时想不开,加以时日,他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的。”
“好吧,既然夫人这么说了,”托马点点头,不再唉声叹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眨着狗狗眼看着神里夫人,“但是夫人,您知道鸣草他这次到底为什么生气么?”
抢在母亲之前,顶着好友兼下属哀怨的目光,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绫人开口:“这样的事都想不明白,难怪你敲不开那位姬君的门。”
“恰好我此时无事,陪你去花间坂走走吧。”
———
像托马这样的异乡人或许不曾注意,稻妻城其实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位于山上的町街,位于山下的花间坂。区别不只在海拔高低,还有地位的高下。
不相信?那不如一起来看看。
神里家的【木漏茶室】、贩卖奇珍的【九十九物】、订制成衣的【小仓屋】,这些奢侈的商家是否伫立在【长野原烟花店】、【万端珊瑚侦探社】这些平民店铺之上?
町街上行走的武士和夫人们,又是否比花间坂的百姓来得更加蛮横?
“各
安其位,各司其职。?()??来?小_?说?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顺着町街尽头的台阶款步而下,看着山下熙熙攘攘的花间坂,绫人脸上露出如水潭般潋滟、仿佛看不到底的笑:“这是稻妻千百年来,不变的潜在规则。(s)?()”
托马不安地握紧扶手。
来自风之国度的他,只在老人的故事里听过旧蒙德的故事,而在稻妻,一切却仍在继续——
“还记得前些天【天守阁】的谒见么?()?()”
绫人水蓝色的眼看向稻妻城最高处,脸上露出奇异的表情:“即使地位尊贵如三奉行之笔头,见到那位祭主大人,依旧要低头行礼,不可目视、不可触碰。()?()”
“上行下效,其他人就更是如此了。”
贵族、武士、良人。
在其之上还有神明,在其之下还有流民。
生而不同,处处不同,此即稻妻。
“贵族可以处处留情,却绝不可与平民共筑未来,武士可以眠花宿柳,却绝不可将真心赋予流莺。”
台阶行至尽头,看着拐角处的神龛,绫人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嘲讽:“托马,我知道父亲向你提供了神里家武士的职位,若你愿意,自然皆大欢喜,但若你不愿,我也可以资助你坐船返回家乡。”
可能是试探,也可能是绫人少见的良心,无论如何——
“多谢你的好意,少爷。”
率性地挠了挠头,托马露出与这个国家格格不入的、如阳光般热烈的笑容:“但你和小姐帮了我这么多,就这样回去,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还有鸣草,我答应过他会保护他,怎么能就这样逃回蒙德。”
算不上出人意料的答案,毕竟这可是绫人亲自捡回家的人选,人品自然有保障。
但看着那张过于甜蜜的脸,绫人还是忍不住试坏,微笑着感叹:“如此甚好,希望你在那位姬君面前也能这么巧舌如簧。”
“.呜。”
很好,金毛又抑郁了。
———
再次去往游廓前,托马认真思考过绫人的话。
虽说在之前就有所感觉,但在绫人捅破窗户纸后,托马终于对稻妻有了全面的认识。
很难说有什么感觉,毕竟对于托马来说,这个国度不过是父亲的家乡,印象深刻的除了所谓【忠义】之道,就只剩下那几个人:对托马施以援手的神里家人,还有和托马相识微末、相互扶持的少年——
鸣草。
倔强又脆弱,骄傲又自卑的少年。
托马明白绫人这段对话是为了什么。
和外表看上去不同,托马实际脑筋非常灵活,很擅长从谈话中捕捉重点。
所以他很快理解了绫人话中未尽的那些——
如果选择留在稻妻,如果选择留在神里家,如果选择与鸣草继续交往,那么托马将不可避免地陷入这种身份、地位的评价体系里,被非议、被质疑。
就像在泥潭里行走,最终只会越陷越深。
如果注定如此,那不如尽早脱身。
“唉,真是.竟然反过来
被他照顾了”
稻妻城郊的树林里,
托马躺在树下,
看着稻妻常年阴霾的天。
想到少年决绝关上的门,
和落在门上、瑟瑟发抖的影子,
他默默遮住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真不像话.要是让老爹知道,绝对会被揍一顿吧”
脑海中浮现了那场景,干笑了两声,托马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狠狠拍了下脸颊:“好!伤感时间结束,一直在这里自怨自艾可不行!行动起来吧,托马!”
———
分别之前,绫人曾问:“所以,想好怎么劝回你的姬君了么?”
对此,托马笑着摆了摆手:“唔,还没有,不过不用担心。风会指引我前进的方向的。”
于是此时,顺着风的方向。
长靴踩过松软的地面,下摆擦过丛生的灌木。
少年在树林间奔跑,脸上带着无尽的希望和热情。
微风吹过,他金色的长发飘扬在昏暗的叶片、枝桠中,显得格外耀眼——
如黑暗中微小的火光,温柔地、安静地,为那孤单的蝴蝶提供自己所有的温度。
———
飞蛾扑火,纵然知道那是陷阱,却也无法拒绝。
那是它们所能求得的,全部的温暖。
———
转眼时至半夜。
弯钩般的月亮下,你举着烛台,晃晃悠悠地从练习场返回自己的房间。
歌舞伎的练习需要长时间的跪坐、练嗓,一天下来,你的腰背腿脚、口腔喉咙都累得不行,老师喊停的那一刻,你很想就那样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是不行,想要成为姬君,你必须时刻保持美丽的状态。
于是强忍着脚底传来的酥麻,格外恭敬地行礼。
于是强撑着睁不开眼的疲惫,身姿婀娜地离场。
同堂的其他【秃】小声地议论着你,你只是不屑地露出冷笑,然后兀自沿着漫长的游廊离去。
独自离去。
———
说起来,游廓的夜晚其实十分热闹。
表演完的伎和客人们混在一起,吃酒、玩乐、调情,意兴浓处,就再做些其他的。
你虽然还不到年纪,但那张脸生得实在妩媚,一路上总有客人想要对你动手动脚。
你不能惹怒他们,只能仗着身形四处躲闪,跌跌撞撞跑回你的屋子,砰地锁上房门。
那是分配给【秃】的房间,面积自然不大。
过去你时常和托马抱怨这一点,但此时,狭小的空间却带来异常的安全感。
你的背顶着房门,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神经质地重复着:“.可恶,混蛋,我一定会成为【姬】,一定.把你们这群家伙都踩在脚下”
声音越来越小,然后逐渐带上哭腔。
你一定要成为【姬】。
这是游廓里唯一享有少许尊敬的角色。
不用仰人鼻息,不用巧言令色,就算和武士传出什么,大家也只会觉得香艳,而不会指责武士的堕落——
“我会成为【姬】,我一定会”
所以托马,可不可以等等我?等我成为【姬】,光明正大地和你走在太阳之下?
等我成为一个不会让你感到羞耻的人——
“.我讨厌游廓.”
“.我讨厌这里,为什么我要被卖到这里”
“.害虫、垃圾.连我自己都看不起”
连我自己都看不起,但请你不要讨厌我,托马。
因为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开始炫耀我的封面们了!做好准备天天看见新封面吧哈哈哈!
顺带鼓励大家去看加精评论,每个章节都有者写得比我好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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