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好像有记忆以来,你就一直生活在游廓。
————
听游廓的姐姐说，你大概出生在踏鞴砂，家里世代从事工匠工作,为稻妻城里的大人物生产【玉钢】,用作锻造武器的材料。
不知出于什么因缘巧合——多半是你父母出事了吧，踏鞴砂的人都活不长——总之，你在四五岁的年纪就被人带到了游廓,成为了这里的财产。
“哼,算你幸运。”
说到这里，彼时的【姬】对着刚刚染好的指甲吹了口气：“就你这张脸,要是被卖到海乱鬼手里,呵呵”
回过头,看着你眼巴巴盯着她蔻丹的样子,她嗤笑一声,随手捡了个杯子冲着你的头砸过去：“傻东西,这也是你配看的。”
———
有人说，奉行所是稻妻最讲究等级的地方。
这样说的人，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来过游廓。
从服饰年长者的【秃】开始做起,到可以接客赚钱的【新造】，再到金字塔尖、可以随意选择客人、以【姬】为名的花魁,每个阶级之间如隔天堑。
窥伺不属于自己层级的东西,在这里是足以要命的错。
———
你被姬君打了。
染着蔻丹的指甲在你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看上去异常可怜。
但游廓的女人们没有同情你,反而在你捂着脸跑出门的时候，拿手里的手帕、菓子丢你,笑话你那张青紫的脸——
“哈哈,小可怜,又惹姬君生气了吧。”
“傻东西，以为长了张好看的脸就能为所欲为？”
“哎呀，武士大人，你看那种脏兮兮的小鬼干什么，你已经厌倦妾身了么？”
笑笑闹闹，没有一个对你伸出援手。
——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
你一股脑跑到了町屋的角落。
那里有一处狗洞，因为高度缘故，一直没有被游廓的打手们发现。所以多年来，你一直从这里偷偷跑去外面的世界。
今天也不例外，被姬君教训了一顿后，你钻过狗洞，一路跑到了稻妻城外的海边，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躲到一处全是地狐雕像的山洞里，你紧紧抱着自己，将被打到青紫的脸埋到膝间，咬牙切齿地骂着：“.疯女人，不就是瓶蔻丹么.你等着”
“总有一天，”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胳膊，“总有一天这些都是我的.”
———
隐隐约约的呜咽。
在潮水拍打沙滩的沙沙声下，并不明显。
辛苦了一上午，终于挣到午饭钱的托马，在向着自己的临时住所——也是他顺着海水漂流到稻妻的第一站——行进的途中，捕捉到这个声音后，敏感地停下了脚步。
是什么小动物受伤了么？
还是有人和自己一样，遭遇了海难，正等待别人的帮助？
脚步只犹豫了一秒，托马很快就抛弃了无谓的思考，向
着哭声发源的方向走去。
————
那是一个极为昏暗的山洞。
只有几只蜡烛明明暗暗地闪烁着()?()，
照亮了有限的地面?[(．)]??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里面却黑得像传说中的烬寂海。
“嘿()?()，
有人在么？”
谨慎地探着头喊了声()?()，
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托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那群胖乎乎的狐狸雕像，伸着手，向着最暗的地方摸索——
很快，他的指尖就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最开始是一截细细的脚腕。
然后是有些硌手的小腿，和凸出的膝盖骨。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了什么，托马慌忙打算撤手，却被来人狠狠咬在了手臂上。
“喂！有必要吗？”
托马吃痛地叫出声，上下挥动着手臂，想要甩开突然袭击的家伙。
可那脏兮兮、瘦巴巴的一团，却像钩子上的鱼一样，狠狠地抱着他的手臂，牙齿被晃到发酸也不松口，一副同归于尽的狠劲。
“嘘冷静，冷静一点.我不是坏人.”
见状，有着丰富照料小动物经验的少年迅速稳住自己，不再晃动手臂，而是小心地、试探着摸了摸脏团子的后背，轻柔地拍了拍：“我没想伤害你，别怕.你很安全，别害怕.”
托马的声音十分清朗，带着少年的意气和蒙德的热情。
和游女们黏黏腻腻的嬉笑、武士们充满欲望的嗓音完全不同。
即使一开始完全没有得到回应，他也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安抚着咬着自己的小孩，由轻拍改为抚摸，一下下顺着他的后背，温和地、耐心地讲着自己的故事——
“我叫托马，初、初次见面，你们稻妻人是这么打招呼的吧？”
“抱歉，我刚从蒙德来这里不久，还不习惯你们这里的礼仪，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要猜猜我是怎么到稻妻的么？你肯定想不到，哈哈，是被海卷过来哦，是不是很厉害？”
唠唠叨叨，絮絮聒聒。
说了不知道多久，手臂上的濡湿终于消失，换成了干燥的触碰。
细瘦的宛如枯枝一样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汩汩冒血的齿痕，见托马看过来，他向边上偏了下头，参差不齐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恶狠狠地骂道：“看我干嘛.这都是你的错，谁教你突然摸我的，活该！”
烛光闪烁了一下。
借着那微弱的亮，托马敏锐地发现那孩子虽然语气恶劣，小腿却怕到发抖——
于是他温和地笑了笑，举起手边的午餐盒：“嗯，都是我的错，作为赔礼，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
咕噜。
小孩的肚子响了。
———
稍微处理了下手臂的伤口，托马终于安全地坐到了海边。
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你警惕地坐在那里，一副有危险就随时跑路的架势，眼睛却不自主地跟着他手里的饭盒移动。
好、好吧。
你承认，你确实有点饿。
毕竟游廓□□是为了培养下一代摇钱树，而非做慈善。负责做饭的老太婆向来看你们很紧，生怕哪个多长了些肉，将来卖不出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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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聪明的孩子还可以从游女们手里骗点菓子，强壮的也可以去抢其他人的。
()?()
但你既不聪明也不强壮，只能偷偷和姬君的男人撒娇想要些吃的，结果还被发现，锁在屋子里饿了三天。
()?()
想到那糟糕的三天，你的肚子好像又饿了几分。
()?()
可那发色特别奇怪的少年，却还在慢吞吞地，往沙滩上摆着餐布、餐具。
你耐不住饥饿，拾起一块贝壳，朝着他脑袋扔去，完全没有承人恩惠的自觉，恶声恶气地催促：“快点，你要饿死我么？”
——凶巴巴威胁他时，你完全忘了你的脸正处于怎样的惨状。
———
相当惊艳的五官，可惜被浮肿、淤青、抓伤包围。
在蒙德，如果有小孩脸上带着这样的伤，西风骑士团大概会全员出动，将那犯人收押归案。
——可这里是稻妻。
虽然才流落到这里不久，但已经足够了解这里与家乡的不同，托马强行将惊讶和同情压到心底，笑着躲开背后飞来的贝壳，如老家的骑士般欠了下身：“准备好了，殿下，来吃吧。”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至少要让小孩吃饱。
———
那么夸张的准备工作。
结果打开饭盒，里面却是白饭和鱼干。
你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家伙在耍你，但看他把鱼干都拨给你，吃白饭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咂了咂嘴，难得闭上了嘴，乖乖吃饭。
一口，两口。
就着那家伙傻乎乎的笑和啰嗦的追问——“怎么样，吃得饱么？”“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分你一点”——倒也不算难吃。
看在他诚心诚意侍奉你的份上，你在吃完后，甚至大方地把剩下的鱼干拨到了他的碗里。
托马愣了一下。
见状，你瞬间感到了愤怒和委屈，脚尖用力踢向他的小腿：“怎么！你也嫌弃我脏么？”
你的脚没有踢到托马。
轻松地闪开，他绿色的眼睛像那个充满活力的国家，带着爽朗的笑容看着你，熄灭了你的怒火。
“你是专门留给我的吗？”这样问着，他开心地将鱼干送到嘴里，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谢谢你啦，我会细细品尝的。”
“才、才不是专门给你。”
你不自然地扭开头，脸上有些发烫。
那个无理的外国人却没有就势结束谈话，反而不知廉耻地、啰啰嗦嗦地继续道：“说实话，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了，比我老家的大小姐们都好看，所以，不要再说那种让自己难过的话啦”
“虽然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说服力但我觉得，人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的。”
“不管你现在有什么困难，事情总有一天会变好的。”
———
毫无保留的笑。
露着牙齿，弯着眼睛。
和稻妻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让人烦躁，又让人开心
“.我当然是最漂亮的，我可是未来的【姬】。”
高高抬起下巴，你看向托马，露出了见到他之后、又或者是到了游廓后的第一个笑：“笨蛋，偷笑去吧，吃到姬君剩的饭可是值得炫耀一辈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是若众歌舞伎设定，那时的伎也从事另一种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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