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回来了,但是情绪很低落。

    李盛蹲在塌上,弘晖坐在旁边抱住大狗狗,把自己埋在元福蓬松的毛毛里。

    外面的四福晋看着有些担心,想过来问问被四爷拉住:“这阵子宫里事儿多,他们小辈书房里肯定也不太平,弘晖大了,他要自己面对这些变故,若是稍有波折便萎靡不振,将来如何支撑门楣呢?”

    两夫妻出去了,让孩子自己消化这些情绪。

    弘晖的声音闷闷的:“元福,二伯家的弘皙阿哥前一天还跟我说得了一对玉狮子镇纸要送我一只,第二天就再也没来,这几天书房里都怪怪的,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

    “还有师傅们,也是苦着一张脸,跟我们讲课总是心不在焉的,我都学不下去了。”

    “我知道不能问,我多问一句他们就跪下抱着我的腿求我别说,嬷嬷们以前还问问我的吃食起居,现在干活儿的时候就跟哑巴了一样,前天娘娘来传话说给我做了新衣裳,我去永和宫请安,进去试衣服的时候听见一句,说毓庆宫连地砖都撬起来看。”

    “元福,我有点害怕......”

    弘晖是三十六年三月生人,现在还不过十二岁,家里又一向是安宁平和,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难题,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政变的余波,一时间难以释怀。

    李盛歪歪大头,伸出一只爪垫安慰地摸摸小朋友,搁在现代,也就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身心都还很脆弱啊。

    那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李盛跳下去,用爪子扒拉弘晖,等他下来后带着人去李氏的院子里找弘时。

    弘时正在屋子里被李氏圈着量体,最近永和宫德妃娘娘赏了一堆好皮子,福晋分了她几块好的,李氏存的有料子,打算给孩子们做个披风。

    “李额娘好。”弘晖行礼问安,那边屋里的弘时被摆弄着伸长手臂抬高胳膊转身抬腿,早就不耐烦了,小孩子本来就待不住,这会儿听见大哥的声音,更是着急。

    “大哥大哥!我要跟你去玩!”

    “三弟,你还是先老实点。”弘晖一肚子的伤怀郁闷被弟弟嚷得啥都想不起来了,看见他要跳,赶紧站到榻边阻止,还伸开两只手臂拦着。

    弘时量完了,站在塌上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跟他大哥打听。

    “大哥,你是不是明天下午就要回去啊?”

    弘晖被弟弟吵得头疼,看着他好容易安静了,赶紧从旁

    边的小碟子上拿了块芝麻酥饼,吃点东西安慰一下自己。

    芝麻酥饼是黑白两色芝麻嵌在薄薄的饼皮上,里面是芝麻和白糖一起炒制的馅料,表皮酥脆掉渣,弘晖后边的小太监赶紧递上手帕来,省得主子吃得满手都是渣渣。

    弘晖咬了一口酥饼,满嘴香甜,甜味让人心情愉快:“明天不回去,宫里皇上说让我们在家歇几天,师傅留了功课,温习抄书背书。”

    李盛在外面被李氏投喂了两根牛肉干,这会儿嘴巴里嚼着进来,走到桌子边,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那碟子豌豆黄。

    弘晖一只手用手帕裹着点心大口吃,一只手伸过来给元福拿了一块。

    吃东西会传染,弘时看着眼前一人一狗都在吃,也伸手拿过一块虎眼窝丝糖来吃。

    李氏进来的时候正听见大阿哥说弘时:“你不能吃太多糖,不然等不到换牙牙就坏了。”

    “听你大哥的话,今天吃了这一块,不能再吃甜点心了。”

    弘时不高兴地踢了踢腿,跟着哥哥出来了。

    大格格在外边屋子里穿戴好了等着他们,身后的宫女手里拿着鱼竿鱼饵:“我要去花园里钓鱼,你们俩去不去?”

    弘晖回过头让自己的太监会前院拿东西,弘时没有自己的鱼竿——府里几个大孩子的鱼竿都是跟着阿玛出去玩的时候专门置办的,于是弘晖拿了自己小时候的一套送给弟弟。

    李盛在前面领路,带着他们去了福晋的正院看小妹妹,二格格才两岁,但是跑得可溜了,见着一群大孩子就也在乳母怀里蹦跶,想跟着去玩,于是队伍里添上了小妹妹,四福晋听说他们要去钓鱼,还给他们拿了一个小兜网可以网鱼,兜网的杆子有一米五左右,弘时非要在肩膀上扛着。

    李盛看着,觉得弘时这小子本意应该是想耍帅,就像是后世运动青年扛着棒球棍那样。

    但是弘时太小了,四岁的小朋友没多大劲儿,于是没过一会儿网兜就变成在地上拖着了,弘晖怕渔网在地上磨破了,让太监拿起来。

    “元福,你这带路带歪了!”

    “汪汪!”没歪,去找弘昀!

    弘昀正在描红,九岁的他已经在四爷的安排下正经上课了,这会儿看着兄弟姐妹们出去玩就很羡慕。

    李盛瞥了一眼那边的师傅,应该是胤禛门下人,这会儿正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

    他不阻止弘昀也不敢逃课出去玩啊!弘晖也不敢张口跟弟弟说你别学习了咱去钓鱼,那回头阿玛知道了不得骂

    他啊?!阿玛对他们的功课看得很紧的。

    李盛可没这些顾虑,学习也不在这一会儿,就算这会儿弘昀留下,心也跟着飞了。

    于是大狗狗走到弘昀的桌子旁扒拉着桌边站起来,然后一爪子把弘昀手里的笔拍下去,张嘴叼着弘昀的袍子角就往外面带。

    弘昀又激动又害怕,但是小孩子嘛,谁不想出去跟着小伙伴玩?于是也就被拽着走了。

    走到门边,他又有些犹豫,低头跟狗子说道:“元福,阿玛骂我怎么办?”

    “汪汪!”有事我担着!他要是骂你我就骂他!

    然后反口咬住弘昀腰带上的玉佩穗子,带着人跑了。

    胤禛在书房里坐着,就听见说元福把二阿哥带着跟小主子们出去玩了,他点点头允准了,弘晖心情不好,跟兄弟们玩一玩也好,至于弘昀的功课,回头补上就好了。

    他还怕弘昀惦记着这事儿玩不痛快,派了苏培盛去传话,又让他去库房找了两个鞠球给孩子们送去,花园子里地方大,能跑得开。

    弘昀知道阿玛让他玩,高兴得眼睛都亮了,拿过球来就跑。

    有了新的漂亮鞠球,钓鱼这项活动就显的没意思了,于是三个鱼竿被他们扔给太监,一群人跑到平地上玩球。

    李盛等球滚过来,用两只前爪抱住,好好研究了一下。

    这球,跟后世的足球很像啊!

    系统抓住机会录像,又跟宿主科普道:“蹴鞠从汉代开始就是一项很主流的运动游戏,那时候的球是里面用米糠做芯,外面包上布料或者皮革,后来到了唐朝,蹴鞠更受欢迎,人们就开始用动物的尿泡充气,外面用八片尖皮缝成圆形的球壳,喏,就是你手里这种。”

    李盛按着的这个球比系统说的更精致一些,皮料是白色和棕色拼色的,白色的皮料上还绣着纹样,另一个是黑白拼色。

    “元福,你把球放开啊!小妹妹抱着一个不放,只有一个球能玩!”

    李盛用爪子把球踢出去,弘时跑着去追了。

    隔着一堵墙的另一边,胤禩因为最近的事心里乱糟糟的,正在花园子里散步,隔着墙就听见那边小孩子们欢快的跑跳叫嚷声,不免有些羡慕。

    四哥早年也是子息不顺,但是这几年的孩子都立住了,现在已经有三个阿哥两个格格,都健健康康的。

    他只有一儿一女,儿子还是今年正月里才生的,妾室张氏所出,一生下来就抱到了福晋跟前养着,福晋看得娇惯,别说出来玩了,外面有

    点风都怕吹着孩子——他们夫妻成婚这么多年才有了个儿子,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

    心里有些郁闷,他就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谁知道晚上就有些发热,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外感风热,内神不安,请八爷宽心修养。

    好生送走人,胤禩无奈一笑,他这时候哪能修养?正是要在皇阿玛跟前好生办差争脸面的时候啊!

    八福晋心疼地看着他喝药:“爷这阵子也太累了,白日里在内务府办差审案,夜里回来还要在书房跟先生们商议大事,时不时还有亲朋好友的来聚着,爷也要好生招待,心神劳碌日夜不安,今儿这一歇着,积下的病便发作起来。”

    胤禩一仰脖子把药喝了个干净,把碗递给福晋:“没事,夜里好生睡一觉,明日就好了,你也歇着去吧,别让我沾带上。”

    胤禛晚上让孩子们都在正院吃的饭,吃完饭,他们跟元福在侧间的地毯上玩骰子拆九连环。

    “弘昀,该你了!”他们都是拿着散钱玩,弘晖把自己赢的铜钱堆在旁边,催促道。

    “大哥,你让让我嘛,我的钱都输给你了!”

    “愿赌服输,快点!”

    “我要吃红杏果脯!”弘时拍着手叫道。

    “不行,李额娘说你今天不能再吃甜的了!”

    “你们小声点,妹妹睡着了!”大格格招手让妹妹的乳母过来抱走了。

    “放心了吧,我就说弘晖玩一玩就好了。”胤禛在后面看着孩子们,对四福晋说道。

    “爷说得是。”

    胤禛看着孩子们玩闹的身影,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儿女们的欢笑声也抚慰了他焦躁不安的心,似乎给了他能量,让他能继续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朝堂上,胤禔发现咒死胤礽似乎不太现实,巴汉格隆都作法好几天了,胤礽还是好好的。

    他决定还是靠自己。

    他觐见皇父,向康熙说道:“太子所行卑污,大失人心,实乃乱臣贼子,论罪当诛。”

    还满脸愤慨地向皇父表示如果您下不了手,您忠诚的大儿子可以代劳。

    康熙当即大怒。

    他本来就已经明示暗示无意再立太子,胤禔却我行我素,夺嫡行为猖狂露骨。

    胤礽就算是犯了大错,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疼爱了几十年的嫡子,是胤禔的亲弟弟!

    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没说要把胤礽如何,心中仍怀父子亲情,胤禔就这样穷凶极恶,一心只想逼死胤礽

    !

    于是康熙立马表示,大阿哥“凶顽愚昧

    、“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

    ,当即表示“大阿哥胤禔不配太子之位

    !

    胤禔跪在下面,只觉五雷轰顶。

    但是他还不死心,如今他与胤礽已经是不死不休,若是来日皇阿玛心软把他再放出来,哪还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就算自己没希望了,那么最后登上太子之位的,也得是自己人!

    于是胤禔鼓起勇气,向康熙举荐他亲爱的八弟胤禩,起码胤禩被自己的额娘抚养过。

    “八弟有才有德

    、“曾有相面人为胤禩看相,道他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

    。

    这便暴露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政治联盟关系。

    康熙闻言,认定胤禩跟老大一样不老实,居然结党营私谋图大位!

    于是当场下令,大阿哥胤禔圈禁府中,严加看守!

    又下令申斥胤禩“妄蓄大志,阴谋夺嫡

    ,下令将张明德处死,命人将胤禩锁拿,交议政处审理。

    在收拾完这两个逆子后,康熙意识到了夺嫡事态的严重,当众警告众人:“众阿哥应思朕为君父,朕如何降旨,尔等即如何遵行,始是为臣子之正理!

    ?)

    李盛蹲在廊下一边嚼着鱼片,一边开视野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感叹,胤禔这一系列操作,是自己作死上赶着送人头不说,还顺带把老八一脚揣进坑里了。

    知道的,明白他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老八有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