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场景很尴尬,胤禛有些无奈地看着墙头上元福的大狗头,但是看起来元福丝毫不害怕,甚至还冲着他摇了摇尾巴吐舌头耍宝卖萌。

    元福:对,我爬墙来着,然后呢?你能拿一只狗狗怎么样?

    胤禛站起来走到墙根底下看着墙边沿上元福紧紧扒着的爪子,有些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元福,下来吧,一会儿再摔着。”

    李盛汪汪叫了两声,打算下去,但是他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这边的墙边没有树!那他怎么下去?!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啊,这墙老高了!他现在是狗子不是猫猫,没那么敏捷,空中转体不方便啊!

    于是胤禛就看着元福在墙上左右挪动,没找到合适的位置下来,又原地趴下有些可怜地冲着他呜呜叫了两声。

    它还委屈上了!

    胤禛简直想捂脸,他从小就是个严肃的小大人,后来被父亲说过性情急躁后更是规矩得不得了,一直注意自己安稳持重的哥哥形象,平生第一次在弟弟们面前这么丢脸。

    “八弟,元福下不来了,你找个人来把它救下来吧。”

    自从知道福晋有孕,胤禩这会儿看元福,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多聪明的狗子啊!居然还会爬树上墙!

    但是元福是大狗,要是侍卫架梯子,上去好上,扛着这一百多斤的狗下来那就费劲了。

    之前府里开宴席的时候有置办过木质的戏台子,胤禩叫人把那台子挪过来,两个一米多高的方形台子摞起来,又在上面铺了好几层草毡。

    这下就剩两米高左右的高度了,李盛看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看准,然后往下一跳。

    大狗狗噗通一声落下来,草毡发出沉闷的声响,李盛稳稳地落地,虽说狗子的爪垫没有猫咪那么给力,但是草垫也可以缓冲。

    李盛从台子上跳下来,跑到胤禛旁边蹭蹭,然后很不见外地在这几个人旁边都跑了一圈——是的,这六个阿哥都跑到墙根底下来看热闹了。

    他重点在老十四的新靴子踩了两脚,把自己爪垫上的泥全蹭他靴子上了——这小子仗着跟他四哥亲近,刚才笑得最嚣张,还在下面“嘬嘬”逗狗,笑哈哈地说元福在上面趴着像是个黑色的大王八。

    叫你嘴贱!

    “哎哎哎,元福,你怎么这么记仇呢?!我这可是今天新换的衣裳!”

    元福扭过头冲着他抖了抖耳朵,跑了。

    胤祯看着元福那两只毛茸茸的黑色耳朵往

    后撇了一下压下去,然后又俏皮地弹起来,转过头冲着他四哥:“四哥,你管管啊!”

    他四哥不但没管,还让人端水过来给元福洗爪子。

    真是过分!他的靴子也脏了都没见四哥吩咐人给他擦!

    四哥对狗越来越纵容了!

    他四哥小时候就喜欢养狗,小时候养的狮子狗雪球就看得娇惯,他要摸摸四哥就得让他洗干净手再摸,当时那个雪白的长毛狗的尾巴被编成了一条小辫子,结果当时九哥手贱给剪了,气得四哥将近半年没理他,还连带迁怒了五哥。

    后来那只小狮子狗病没了,他四哥伤心得第二天来书房上课眼圈都是红的。

    现在元福就更骄横了,他四哥看元福跟看儿子似的。

    一行人看着元福跑到花园里去跑着玩了,就打算继续坐下喝茶,然后胤禛就听见了墙那边非常耳熟的童音:“阿玛!阿玛是我啊!弘昀!我也要过去!”

    弘昀刚才听到了四爷的说话声,太监不让他爬树,他大声喊叫起来。

    胤禛冲着苏培盛摆摆手,没一会儿弘昀就被从大门带过来了,二头身的小娃娃噘着嘴很不高兴,冲着四爷张开手臂:“阿玛,元福果然不讲义气!他爬上去就不管我了!”

    胤禩抢在四爷前面把弘昀抱起来,自从八福晋怀孕,他看着小娃娃就心里高兴。

    “弘昀,你来八叔园子里玩,怎么不走门呢?”

    “走门多没意思啊,元福就能爬过来!”

    胤禛心说你是没看见元福在墙头上下不来的狼狈样子,他正了脸色跟弘昀要求:“你不能爬知道么?”

    拢共就这俩儿子,要是弘昀爬树摔一下子,他可承受不住。

    弘昀不乐意跟叔叔们玩,从八爷怀里挣扎着下去跑过去找元福了,剩下的大人们继续坐回去喝茶。

    “自从六月里恭亲王和裕亲王这两位王伯没了,皇阿玛这几个月一直情绪低落,听说前几日太子爷都触了霉头。”

    “自从索额图没了,太子爷这脾气也是一日比一日奇怪,上个月见了我还笑眯眯的,昨天见了他就跟吃了枪药一样,狗脾气,还不如元福呢,起码元福每次都挺活泼亲人的。”老十拣了两个核桃在手里砸着,小小声说了一句。

    “老十!”胤禩瞪了他一眼,这就说得有点过分了。

    “皇阿玛下个月又要西巡了。”八爷抿了一口茶,淡声说道。

    “这次,太子可没随行。”

    听了这话,十二胤祥

    不说话,皇上在二十九年给他选的福晋是兆佳氏,就是属意他分化接受一部分索额图的势力,兆佳氏是索额图的姻外孙女。

    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在皇阿玛的示意下开始亲近太子,太子也有意拉拢他,但是自从索额图没了,他每次去见太子,都觉得心里不踏实,一颗心飘飘忽忽地落不到地上。

    太子与皇阿玛,在去年还好好的,皇阿玛出巡刚到德州,听说太子生病,立马就回銮进京,对太子是挂在心里的,但是今年夏天太子中暑后却有意瞒过皇上,他问了一句,太子就满含心酸的低声道,只要他一病,他身边的人就要大换一批,皇阿玛说他们不好好伺候主子。

    这几年,太子身边的太监只有二两个是一直伺候着的,门口的小太监换了一回又一回。

    说道朝政上,几个人都没了刚才的兴致,又喝了一壶茶就散了,十二十四跟着胤禛回了四贝勒府上,老九老十留在这边,至于元福和弘昀,一个狗子一个二岁小娃娃,谁也没在意。

    这时候的胤祯,还没有深入接触老八,只是单纯的觉得八哥和气为人仗义在一起相处舒服,但是心里也明白,老四才是亲哥。

    几个人回了四爷府上,也到了中午了,胤禛让人下去请福晋安排饭食。

    等两个弟弟都吃完饭去客房休息了,胤禛站起来看着房间角落里的鱼缸出神。

    今年五月,索额图就被皇阿玛圈禁宗人府,二天前,九月二十一日,索额图在宗人府去世。

    太子慌了。

    索额图是他的叔外祖父,一直是太子的鼎力支持者,前些年也是公衷为国,但是这几年却有些狂妄。

    索党之败落,固然有皇上的推手,但是索额图自己也是咎由自取。

    一来,他敛财越来越过分,这些财物给谁呢?自然是流向了东宫,东宫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拉拢大臣结交朋党,他都能看出来,难道皇阿玛看不出来?不过是太子当局者迷罢了;

    二来,索额图自持功高,行事嚣张跋扈,文武大臣都视如草芥。

    昔日高士奇被引荐给他,可以说索额图对高士奇有知遇之恩,后来高士奇破格提拔,也成了高门显贵,但索额图仍以家奴视之,“令其长跪启事,索直斥其名,若有不如意处,乃切齿大骂,更有甚至辱及父母妻儿”。

    这谁受得了?于是高士奇不堪其辱,投靠了明珠,反手把昔日的恩主卖了。

    二来,便是太子了,太子死保索额图,反倒成了索额图的催命符,皇阿玛天纵英明

    ,从他这些兄弟的婚事到分插到各旗分化旗主的安排,都能看出来他是要进一步削弱满族勋贵旗主的势力,加强皇权,太子非要过分亲近索额图,那皇阿玛也只能把他架上来,再把一心捧着大阿哥的明珠架上来,让这俩人斗了。

    胤禛想过,若是太子能有断臂求生的决心,让索额图前两年就急流勇退颐养天年,以皇阿玛对太子的感情,说不定反倒更怜惜爱护太子,打压大阿哥。

    索额图被下狱后,朝中人人自危,他在府里整天就是琢磨这些事儿,从五月琢磨到九月,这才稍微有些头绪。

    想到朝中如今的局势,他头痛地叹一口气,皇帝与太子龃龉,他们这些阿哥们难道就好过了?台风尾扫过来,谁都不好受。

    太子,毕竟是皇阿玛从小抱着看大的啊!当年出花,他们兄弟们都是送出去,只有太子是在乾清宫皇帝日夜看护,二十年的元嫡正统太子啊!

    下午十二和十四过来跟四爷告别,李盛在旁边趴着。

    十二先走了,四爷想着老八这些天在裕亲王府里的殷勤周到,对诸位显贵勋要的亲近讨好,又想到皇上与太子之间的拉扯,不由得开口嘱咐十四,让他别跟着掺和这些事,因为兹事体大,他的语气就严厉了些。

    十四中午喝了不少酒,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看着他四哥笑眯眯地把十二放走了,然后扭过头就开始骂他。

    他才是亲弟弟好不好!

    听着他四哥这训儿子的语气就不高兴,张口就顶了一句:“从小就老说我,也不见你训十二!你跟十二亲近都不管我高兴不高兴,那你干嘛还管着我和八哥的事?!”

    气得胤禛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十二是皇上授意亲近太子,他再担心还能怎么样?要不是担心他,谁耐烦说他!

    弟弟不识教,他也冷了脸:“你跟谁亲近我不管,只盼着你心里还记得额娘,别连累了她!”

    老九后边是郭络罗氏,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五哥,老十后边站着钮祜禄,皇上让老八娶安亲王的外孙女,是因为当年安亲王连着娶了二个名门贵族的福晋,安亲王一门人多势众,康熙盼着八阿哥插进镶白旗分化势力,可不是让他去借此结交亲贵的!

    十四哪儿能想这么多,听着就心烦,想说一句谁带累额娘了,起码他没管别人叫娘去!

    但是理智还在,知道这句话不能说,于是就把手里的茶喝干,把茶杯子往桌子上一摔,跑了。

    气得胤禛在后边脸都青了。

    从小到大多少回了

    ,就是这么个霸王脾气,说两句就恼了,非得过个把月才能扭过来,简直是前世的债主!

    “随便他去!谁家弟弟当成这个样子!”

    李盛在旁边看着,胤禛似乎觉得自己很委屈,好心提醒弟弟,还不领情,反而跟他顶嘴,真是好心没好报!要不是亲弟弟,谁管他!

    但是李盛看着刚才跑出去的胤祯,觉得老十四估计心里也委屈,好好的刚睡醒就把人揪过来一顿骂,他又没做错事,好好说话不就行了?

    李盛看得心累,胤禛本来就严肃,被老八比着,更显得不近人情,怪不得老十四后来愿意亲近老八,谁愿意见天被训啊?

    偏偏这俩兄弟都是顺毛驴,谁都不乐意先低头。

    唉,要避免将来十四圈禁母子反目,要从小事做起啊。

    既然老四你拉不下脸去哄弟弟,那只能本狗狗代劳了!

    眼下正在气头上,还是等十四冷静下来再说。

    第二天,系统告知胤祯在外面街上,李盛跑到胤禛的库房,开始翻腾,找出来一个铜镀金的迎手钟。

    大概是个正方体的样子,但是八个角上都做成了圆角刻了花鸟纹,正面是圆形的钟盘,其他二面装饰着乐器图形,下面衬着蓝绿色玻璃,里面有音乐器械,下边装着气袋。

    除了正面可以看时间,上下顶部和底部都是软垫,垫子里面是金属触杆接卸开关,用手指按下去就会发出优美的乐声。

    有点像是小座钟与八音盒的结合体。

    最上面还有个八股绳编的提手。

    李盛叼着提手跑出来,在胤禛面前晃了一圈,就跑出去了。

    门房没,拦住,就这么看着元福叼着东西出去了。

    胤祯正在外面瞎逛,本来想去八哥府上玩的,都走到附近的街道了,想起昨天德妃对他的劝解,他又有点犹豫。

    而且四哥就在隔壁,说不定知道了还要骂他!

    “汪汪!”幸亏李盛后边小谷带着一堆侍卫追着出来,他自己也是皮毛顺滑光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的,不然,就他这一身肉,早就被街边上的混混拖走了。

    胤祯觉得这狗叫声有点熟悉,低头一看,笑了,他下马撸了一把狗头:“元福,你怎么出来了?”

    李盛蹭蹭他的掌心,把那个小座钟放到他手里,还用爪子按了一下顶部展示一下用法。

    叮咚的音乐声响起来,胤祯低头看这个小东西。

    他有点迟疑地问道:“四哥让你来的?”

    “汪汪!

    我没说啊,都是你自己认为的!

    胤祯就挺开心,四哥这是知道自己话重了,哄他呢!

    看看元福的一双黑豆眼,他把手上的珊瑚手串拿下来给元福叼着:“拿走吧!你又不会说话,四哥知道这是我的东西。

    ?)

    说完又吩咐小谷:“跟四哥说,我明天过去找他喝酒,让他准备烤羊排!

    李盛低头往四贝勒府跑回去。

    进门直奔书房。

    “怎么回事?

    胤禛头疼,那个座钟他才得的,自己还没好好赏玩过就没了!

    旁边的小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跪下把事情经过跟主子说了一遍就退下了。

    胤禛目光复杂地看着元福,把老十四的手串拿过来在手里盘着,元福这都聪明得过分了吧。

    居然还会帮着他哄十四?

    十四也就信了?

    他以前都是等好久俩人自动和好,原来十四这么好哄的吗?

    旁边的李盛啪嗒啪嗒喝完水,过来趴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胤禛。

    你就不能学学老八的和气温柔善解人意?

    这日子过的,真是吃一份饭打好几份工,谁家好人连哄弟弟都不会哄,还得让狗子出马啊?!!